长庚·壹
预警:主郊寿,含启寿,非典型父子,慢热,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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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郊的头骨碌碌的滚到地上,眼睛最终也没有合上。
仙人望之悲而叹曰:太子年少而亡,无妻无子,冤死于自己父亲之手,那大张的眼,是否也在诘问着上苍?不若暂留其残魄三分,了却凡尘执念,他日退心静思,云开雾释,再入世间轮回。善哉,善哉。
拂尘拢起殷郊魂魄,仙指于他印堂轻点,只见金光一线飞升空明,倏忽不见。
仙者凝眉观去,恰是古今门方向。
光点如丸如豆,在子虚间追逐交缠,终于一处化作人形。
殷郊醒来时身着旧时白衣,处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屋子。
屋内陈着几排书橱、一条书案、一张窄榻,当是做藏书观景之用。台面上积着些灰尘,可见门庭稀落。
分明陈设毫无不同,却像极他做世子时的居所。
透过南边的窗户,正能看见城墙的一角,更远处,是殇殇淇水。推开门,原本应是回廊和偏殿的位置种着一大片梨树,时应春景,花朵争相开放,观之如雪如云。
殷郊走出去,沿着弯弯折折的小径走出这座花海中的庭院。
他的确身在商宫之中,然而举头却不见巍峨的摘星楼。梨苑应处于宫室边缘的位置,殷郊凭着记忆盘桓于纵横的宫道,最终到达寝区的中心。
东宫,宫殿群围绕着它,如众星拱月。那一种金装玉砌的堂皇,留给殷郊的是痛的记忆。
殷郊做太子之前,做了十几年世子。成就了殷郊的,是叔父与祖父的死。这死虽不是他背负的,但跨过那门扉时,他确看见门前横陈的尸首。
那紧跟其后的,是太多不虞之变与口不能言,太子殷郊不能怪这个国家的王,不能怪他亲生的父亲,他于是把罪怪在这华美的宫殿本身。夜晚从梦魇中醒来时,殷郊两眼紧盯着目之所及的墙壁,总疑心那上面画着无数无形的诅咒。
母亲去后,他曾浑噩之间走回了从前居住的世子别苑。他听见那院内传出琴音,嘲哳滞涩,像是个初学琴的人所奏。
“任重道远。”男人的声音评价道:“你比我还要差的远哩,更不要说你母亲。”
“郊儿才学,你也真是的。”柔婉的女声里含着无奈。
稚嫩的童音响起:“父亲比我先认识母亲,弹得好是应当的,等我呆在母亲身边的时间有父亲这样久,一定弹的也有父亲这样好了。”他竟分析的头头是道,大家都笑了。
这样的对话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孩子的声音也莫名的熟悉。推开门的瞬间,风猛地灌入,摇落了深深庭院枝头最后的春意。
乱红飞过秋千去。
殷郊想起来了,那孩子是他自己。
殷郊没有踏进去,他转身,郑重的合上门,把再也无法实现的承诺留在门里,向东宫走去。
“我一定把父亲请来,一家团聚。”
母亲的花落了,荒草正如淹没这庭院一样淹没他来时的路径,再也无法回头。
东宫守卫披甲执锐,立于高墙之下、宫门两侧,殷郊径自从他们身边穿行而过。
“怪哉,滴溜溜一阵妖风,怎把门吹开了。”
殷郊已死,如今不过一只孤鬼,肉眼凡胎又怎可见?
行至内室,但见灯烛辉煌,灯下少年人身着锦衣,鼻梁挺阔,薄唇修眉,内蕴英气。他手执竹篾,久久观审,间或削去一字,提笔更易。
殷郊凝视着这个人很久,那张青春勃发的面孔渐渐的和一张死灰色的脸重合在一起。他仰面朝天躺在龙德殿的地上,脖子里流出的血沿着地砖的纹路淌到他身前。
这是年轻的太子启,他的亲叔叔。
意识到这一点时,一个猜想滑过殷郊的脑海,颈上不存在的伤口跟着刺痛了一下。
殷郊在程,容臣等请示。”
“司礼官何在?”
司礼上前一步,将条陈事项一一说来。
“好,没什么增减的,一律依照祖制惯例,司礼部尽快采买。姚主事呢?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臣领旨。”
“明儿一早就在宗祠行礼了。”
其实殷寿早已束了单髻,是为了方便戴盔。先前是将头发散开结索的,但毕竟繁琐的很,后来便索性和同火们一样束发了。
殷郊不由感慨,“怎么都束起发来了呢。”
仿佛是一眨眼的事,那个会半梦半醒间委委屈屈的说“我想要你做我兄长”的小孩子已长成如今这个挺拔英俊的年轻人,能开三百斤的弓,能射二百步的箭,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士兵,不害怕任何滚滚而来的命运。
“我不说要你担起责任、博取成就的话,我知道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已经可以自己去取。”
“我要你别害怕相信别人,别害怕做的不好,别太勉强自己。”
“你呀,别害怕去爱别人,也别害怕别人爱你。”
殷郊认真说话的时候,总是直视着对方,黑眼睛清澈、明亮,叫人很容易就读出他温厚真诚的灵魂。
“比起努力就能做到的事,这些反而很难吧?”殷郊怜惜的抚着他额角边毛茸茸的头发,老人们说,那些碎发是婴孩落地最先生出的,是人的一生都不会再长长的头发。
他的手不温暖,殷寿想。柔软的情绪在他的胸中鼓胀,在血液里流淌,他被注入了殷郊的一部分。
他拍拍殷郊的手,拿开了。他的身体向殷郊倾去,捏了捏他的肩头,考量那是否够宽厚似的。他的眼睫垂下,头轻轻的低下,缓缓的将额头搭在了殷郊一侧的肩膀。把他的重量给他,倚靠着、依恋着他。很久才低低的点头应了一声。
“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留下。”
“今天是特别的。”殷寿就着这样的姿势,轻轻拉扯起殷郊的衣袖来,低垂的眼已悄悄的睁开了。
绿眼睛的主人知道,每当他表现得无辜、脆弱、稚气未脱,那个人总是没办法拒绝他的。
到了晚上,殷郊开始犯傻。
真该拒绝的,怎么睡呀。
“床都给你暖好了。”殷寿侧躺着,一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拍着身边仅剩的方寸之地招呼他躺下。殷郊也侧过身,把自己缩到最小,硬是躺下了。
殷郊睡不着,他想到从前殷寿曾问他要不要抬一张大床来,是他自己说不要。殷寿身量已经长的很高,长手长脚,翻身时屡屡碰见他的腿。年轻人身上火力旺,挨在边上跟个暖炉似的,偏又还没到要依偎着取暖的季节,他越睡越热,索性爬起来。
他怕殷寿没睡着,轻手轻脚的起床,想着不然找个出恭的托辞。借着月光,看清殷寿恬静的睡颜,殷郊放了心。
口干,摸到桌上的茶壶灌了半盏残茶,想着要不要回去床上。
视线先一步的落在殷寿身上,许是睡的也热,已经把胳膊拿了出来。那两只手臂线条流畅,上面的肩膀生的很宽,胸膛结实。正在抽条的缘故,他的身体偏瘦,肌肉没那么厚实,但已能看出积蓄着力量。
往后会长的更高些吧,胸肌饱满,腰身柔韧,与高大的体型相比甚至显得纤细了些,身高腿长,披全甲时非常威武。与浓眉相得益彰的茂盛的胡髭,浓重的水墨画成的一样。声音更低沉些,带着独特的磁性,发出拉长的单音时是很性感的。
黑暗中,殷郊的眼睛无声的蒙上暗潮。黑暗好像成为他的掩护,那些在白日里收回的目光,都在此刻贪婪的、不经收敛的投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