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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壳(春药梗痴)

 

肩胛骨处一寸寸长出,骨头咔嚓作响,双翅几乎要填满整个忏悔室,将白起笼罩在内。凌肖依然在冷笑:“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是我主动投身了撒旦吗?”

白起愣愣地看着他:“是你。”

“一直都是我。每天晚上去折磨你的是我,主动打断祭祀仪式的也是我。”

凌肖将那柄匕首捅得更深,生出尖锐指甲的手指掐住白起的脖颈,语气很随意:“我想杀了白焜之后,就此逃离,没想到却被你拦下,还追了上来。”他扬高了声音,怨怼地质问:“为什么你总是给我添乱?露出那样的蠢笑,自以为是地亲近我,是不是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自由?”

呼吸不顺,白起的脸上涨起血色,他无意识地急喘几声,很勉强地对着凌肖笑了一下,手指顺着凌肖的手臂摸到他的后背——属于恶魔的翅膀生长的连接处,他很轻地问:“痛吗?”

凌肖一呆,他想过很多次与白起对峙的场面,唯独没有想过他会问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但白起似乎也没想过会得到回答,他另一只手覆上凌肖握柄的手指,用力向外抽,那把匕首几乎将他的心口捅了个对穿,原本堵住的血液随着他自己把匕首拔出的动作彻底喷溅出来,弄脏了干净无暇的圣袍。

神啊,我向您祈祷。请您原谅我的弟弟,我愿意为他承担所有。

他并非没有察觉到异样,也绝不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属于骑士长的理性要求他将消息汇报出去,然而属于白起的私心却一次次隐瞒了诅咒的存在。杀他的人就睡在他的怀里,手段实在称不上温和,打断过他的腿,挑断过他的手筋,像毁坏破旧的玩偶那般随意对待他,挖掉他的一只眼球放在手中亲吻的样子却又像个小孩。可不就是小孩子吗?凌肖在很小的时候便被身为伯爵的父亲送去教堂,离家时那样小,带着他送别的匕首,哭着喊哥哥,所以在白起心里他永远那样小,会流眼泪,要被保护,闹脾气也很可爱。这样的凌肖,要他如何与夜间的那个身影重叠?又如何让他在隐约猜到最坏的结果时忍不住心软?

他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的世界永远留着只为凌肖打开的一扇门。

彻底的大出血,白起肉眼可见地失去了力气,挂在凌肖的臂弯往下滑。他嘴里泛起血泡,一字一句说得都很困难:“别把匕首留下……你的…东西…会被发现……离开这……远远的…越远越好……现在就……以后…要幸福……自由……”

他垂下脑袋,没了声音。

另一道灰蒙蒙的影子浮现在凌肖身后,如同恶魔的笑声:“呀,他又要死了。”

凌肖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捋开白起的碎发,轻轻吻向兄长的额头。又一次,纯白色的洁净光芒从他的胸口传向白起的身体,治愈捅穿心脏的伤口。那影子离得远了些,依旧碎碎念个不停:“最后一次了,你的神力全都给了他,不可惜吗?那可是你在教会这么多年的折磨下好不容易获得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亲爱的圣子,这下你可是彻底没有回头路,只能跟我走了。”

“作为撒旦,你未免太聒噪了吧。”

放下陷入昏迷的白起,凌肖凝视着这张脸,像是要把他的面容牢牢刻印在脑海中。这世界上最笨的蠢货,也是最无暇的好人。凌肖收起匕首,将袖中的多洛塔放在白起耳侧,知道他们将要又一次分别,但这次他不再流泪。他同样送出了分别的礼物。

撒旦已经苏醒,女神的神启降临只是迟早的事,他们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哥哥,他在心中轻声呼唤,哥哥,如果这就是我们命定的结局。

这样也不错,他的目光永远为他驻足,为他停留。

【end】

凌肖即将骑车进入地下隧道的时候,看见第一盏路灯忽闪几下,灭了。随后像是多米诺骨牌倒塌那样,灯泡集体罢工,整齐地熄灭光芒,一直延伸到隧道尽头。

他的思维发散了那么一瞬: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倒霉过头了?

攥紧把手,凌肖在隧道前刹车停下,老式自行车显然不太能经得起折腾,车轴间发出嘶哑的摩擦声,装在纸袋里的弦油盒磕到车筐,又是一声闷响。

栏杆对面的主行道上车水马龙,汽车经过发出响亮的鸣笛声。下班高峰期,吵闹拥挤,然而凌肖注视着眼前一团浓稠的黑色,心中升腾起隐约的危机感,好像自己即将被吞吃入腹。背后风声作响,吹起他的衣服,这想法转瞬即逝,他定下神来,踩上踏板继续往前骑行。

隧道宽敞笔直,隐约看到出口处透进来的光,突然间一股模糊的力量涌来,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耳侧炸开,带起一阵风。不等凌肖回头,他又听到轻轻的咳嗽声,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几乎融入黑暗。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急促响起,车筐里的纸袋受惯性作用直接飞了出去,凌肖来不及肉痛自己为贝斯新买的护理工具即将报废,只见那人微微伸手,装着弦油的纸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抛物线稳稳停在空中。

对方语气笃定地喊道:“凌肖。”

袋子落在手中,他往凌肖的方向走去,然后在自行车前站定,物归原主放回车筐,轻声低喃,微不可闻,“赶上了。”

凌肖没有听清来者的自语,他镇定地道谢,同样打量对方,光线黯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面容,不像是熟人的样子。

他略显迟疑地问道:“刚才那算什么?”

“刚才?”

“袋子停在空中了。”

面前的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魔术?还是魔法?超能力?”

“不,不是,”那人干巴巴地解释:“你看错了,只不过正好掉到我怀里……”

“骗小孩呢。”凌肖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胸口的蜻蜓眼隐隐发出光亮,他抬手捏住圆圆的珠子,纳罕道:“老头子送的护身符还在发光,我这是见鬼了?”

在一触即发的缄默中,对方开口了。

“白起。”

“嗯?”

“我的名字,白起。我认识你,但你大概不记得我了。”

隧道出口风很大,像是在催促他们前进,呜呜风声中凌肖听到白起字正腔圆地说:“我是来救你的。”

他伸出手,掌心连同蜻蜓眼一起拢住凌肖的指尖,温热的触感确实并非鬼魂。茫茫白光从蜻蜓眼里绽开,凌肖诧异地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漂亮的手,节骨分明,宽大有力。他眨了眨眼,既而看清白起的面容,浅棕色的碎发被风吹开,露出光滑的额头,白起同样看向凌肖。

有些东西藏在心底,像蝴蝶出茧那般用力挣扎,可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

在双方沉默的注视中,凌肖迟缓地,福至心灵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面对面站在十字路口,自行车不知所踪。回头望去,远处是陌生的高楼大厦,街道上空无一人,居民区像是按下了清除键,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等场面已经不是可以用见鬼来形容的了。面对凌肖皱起的眉头,白起平静地重复道:“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准大学生凌肖,最近正处于绝赞水逆期。起初只是小小的霉运,电脑频发故障,作业丢失,出门必下雨,莫名其妙被人推搡,随后这点不幸愈演愈烈,食堂里被饭菜泼脏衣服,走过商业街时装修工人抱着新招牌直接撞上来,乃至高考结束回校参加毕业礼,站在教学楼下都差点被别人养在教室的多肉砸个头破血流。堪称惊险地躲过生命危机,贝斯弦断这种事对于凌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直到他在买来护理工具的回家路上被名为白起的陌生人拉进另一个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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