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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被盘问的爷孙俩双双背着沉甸甸的背筐,一脸紧张,只见老汉抖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介绍信……

“曲南沟大队…闺女生娃坐月子,送土鸡蛋——还真是探亲的?”

年轻公安诧异,把介绍信翻来覆去看了一圈,没发现伪造痕迹,确实是真真的介绍信。

“是,是探亲,俺们迷路了,找不到地方。”老汉急忙解释。

发觉是误会,那年轻公安不太好意思,原本严厉拷问排查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行吧,找哪里,我给你带个路。”

“俺闺女嫁到了油矿上,她男人是矿上的工人嘞,说是住油矿家属院……”

“大爷,那你找错了,油矿家属院在前面呢。”那公安一边说一边给带路。

梁远洲路过时,正巧碰上,没当一回事,面不改色,淡定地骑着自行车过去。

说巧不巧,拐过弯,在下一条街的路口,迎面就撞见了某个令人生厌的冰冷脸庞。

是徐盛安。

徐盛安同样穿着那一身挺括利落的白色公安制服,衬得他肩宽腿长,英俊挺拔。

他似乎是在盯着什么,一个人站在光秃秃的树下,神情若有所思。

然而下一秒,他也看见了迎面突然出现的梁远洲,眉头不由蹙起。

梁远洲冷哼一声,目不斜视,骑着自行车悠然而过。

他不去找对方麻烦,对方却来找他的麻烦。

只见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不偏不倚,拦到了自行车面前,梁远洲…………

“我没去抓你,你倒是撞上来了。”徐盛安冷道。

梁远洲岂会怕他,“来,有本事你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犯了什么事要被你们抓进去?”

徐盛安没说话。

见他没动作,梁远洲笑了,想都不必想,钱老头一定在背后点过徐盛安,不许他胡来。

背后有靠山,梁远洲有恃无恐:“不抓是吧?让开,好狗不挡道。”

徐盛安只问:“你上次怎么从看守所逃出来的?”

“还能怎么着,撬个锁的事——你一刑警大队的队长,看不出来我撬锁的痕迹?”

徐盛安不是不知道他撬锁逃狱,但他关押梁远洲的时候存了私心,给门上挂的那道锁,不是普通的锁。

那是专门关押特/务间谍的机关锁。

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务,撬那道锁都得费不少力气,寻常人怎么可能那么快逃出来。

然而事后徐盛安检查那锁,却发现锁眼丝毫未伤,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样的手法,不是一般人能会的。

“我问你,你撬锁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

“关你屁事。”梁远洲用词并不客气。

徐盛安眉头狠狠一蹙,“你和她说话,也是这么粗鲁吗?”

“?”

哪个她?湘湘?

梁远洲反应过来,目光陡然阴沉,“好端端的,你提别人干什么?”

“别人?难道她不是你对象吗?”徐盛安反问。

“没错,湘湘是我对象,是我带去在钱老头面前过了明路的对象!”他重点强调。

听他这么说,徐盛安脸色依旧不变,“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我们此前应该不认识,完全没有交集。”

“可是为什么,每次你看见我,眼里都带着藏也藏不住的恨意?”

他语气格外诚恳,似乎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梁远洲没回答,反问了他一句,“那你呢?你每次看见我,不也是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吗?”

把他关进看守所严防死守的那些天,不就说明了他徐盛安表面光风霁月朗朗清风,实际上也看他很不顺眼吗?

徐盛安愣住了。

梁远洲冷笑一声,不愿和他多提姜湘的事情。“公安同志,我忙得很,麻烦让一让。”

说罢,他没再搭理徐盛安,骑上自行车,直接绕道冲了过去。

重新回到乡下,梁远洲心情不愉,极力压下情绪,把差的那四块钱给庄稼汉补上去,然后转道,准备去下一个收粮地点。

匆忙离开时,那庄稼汉招呼道:“建国兄弟,过两月再来啊!到那时俺们家里有山货,山上采来的都能卖……”

梁远洲没应声,别说过两月,这辈子他都不来这了。

黑市交易最要紧的便是合作对象能不能靠得住。

不过是多喝了两瓶酒上了头,就能把私底下给他卖粮挣钱的事情抖出去,他不怕遭人嫉妒举报出事,他还怕呢。

远远地离开了村庄,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上,梁远洲停下自行车,抽出口袋里周建国的介绍信。

这假身份已经不安全了,以后不能再用,只能烧掉。

他掏出洋火盒,擦亮了一根火柴,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这张伪造介绍信缓慢燃烧,化为殆尽。

火光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一点一点闪烁,然后渐渐归于平静,悄然熄灭了。

过往的记忆一瞬间压抑不住浮现在他的眼前———

也是这样黯淡的火光。

在她的坟前,他跪着,看着白色纸钱一点一点燃烧,一点一点熄灭。

“是你害死她,是你!”是徐盛安的声音。

梁远洲置若罔闻,“湘湘走之前,没有给你那边留一句话……她从头到尾不曾提一句徐家的任何人,任何事。”

“徐盛安,你现在来质问我,不妨问问你自己,这些年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她提都不愿提一句?”

“我骑着自行车载湘湘回城时,她说,她好些年不曾这么高兴。不高兴,那就是这些年她在徐家过得很不痛快。”

徐盛安微微一震,抬起头,眼里像是覆着一层水光。

梁远洲说:“湘湘让我远离斗争,去长川油矿安稳度日。我想了想,离开之前,我得替她出口气。”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蹲到他面前,轻声道,“我让你们全家也去关牛棚,湘湘从前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罪,你们也去体验一回。”

无论他如何疯狂报复,如何替湘湘出了那一口气,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中午十二点。

国棉厂,姜湘才出来,便遭遇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湘湘。”梁远洲抱她抱得很紧。

姜湘毫无防备,瞅了一圈工友们投过来的目光,顿时红了脸,使劲拍着狗男人的臂膀,想让他松手。

好在梁远洲没犯糊涂,很快松了手,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她,“走,湘湘,我带你回家。”

“哦。”姜湘掩耳盗铃一般两手捂脸,假装没看见周遭异样的视线,坐上自行车后座。

一路通畅回到小洋房,姜湘就开始生气算账了。

她故技重施,搬来小板凳,高高地站在小板凳上,拍梁远洲肩膀。

“小梁同志,你怎么回事?那是国棉厂生产区大门口,大家都下班往出走呢,你突然就给我来一个熊抱?是不是嫌我在国棉厂名声还不够差劲啊?”

“湘湘,我不是故意——”

话还没说完,姜湘就断定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梁远洲:“…………”

梁远洲沉闷下来,不说话了。

姜湘发现他情绪不大对劲。

按以往的情况,她一站到高处摆出领导的派头拍他肩膀,他第一反应就要把她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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