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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节

 

不过……

郁燃想,舟向月说的没错,换了水土之后的酒,尝起来味道会有变化。

但翠微山的泉水这么好,就算会有变化,新酿出来的酒应该也不会差吧?

正邪

郁燃最终打定主意,自己悄悄地动手酿起酒来,用的就是桂花陇里清泠泠的溪水。

他还尝试着因地制宜地改了改方子,分别加进桂花、松针和杏子做成几种不同的酒试验。

光是桂花一种就尝试了好几个不同的配方,毕竟他曾经有一次灵力失控把舟向月的桂花烧了大半,气得他勒令他去学做桂花糕、酿桂花酒,以补偿他惨死于火刑的桂花。

桂花糕还没学会,但他希望桂花酒一定要成功……

酿酒是一件极为费时费力的事,而且郁燃生怕自己万一酿不成功或者酿的不好拿不出手,徒让人失望,所以还是瞒着舟向月偷偷做的。

哪怕找了付一笑帮忙,但他对酿酒一窍不通,这些事情也只能郁燃自己琢磨。

这么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这一年里,舟向月时常会离开翠微山一段时间,少则几天,多则半个月。

郁燃问过一次他能不能跟着去,舟向月笑着说,等等以后吧。

这么一等,郁燃从十五岁长到了十六岁。

那时白晏安在想着翠微山改革,应该根据术业专攻分出不同的学院,每个学院由专人负责相应领域的研究和教学。

别的都没什么问题,其中最有争议的就是卜筮学院——虽然所有人公认这方面如今最精通的是舟向月,但他毕竟才十九岁,年纪轻轻当上院长也太不能服众了。

但是白晏安力排众议,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要是全靠论资排辈,那又何必还要传道授业,一个个坐着等死比命长不就好了!

至于私下里,他则说——你们看看郁燃来了之后他成熟了多少就知道了,人的责任感啊那确实是要在特定的位置上磨炼出来的。让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像模像样的大人,再有事情给他做做,少给你们惹点麻烦,不好吗?

虽然还是议论纷纷,但舟向月这事差不多算是板上钉钉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郁燃的酒酿好了。

就在他准备开封的这一天,舟向月一反常态地在他练剑回来的早晨正襟危坐在桌前等他,弄得郁燃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他发现了。

没想到舟向月郑重其事地拉着他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耳朵你快尝尝,我专门为你挑的茶,好不好喝?”

茶杯里袅袅地飘起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郁燃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接过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舟向月期待地盯着他的反应,嘴里说:“这个茶叫雪尽松风。”

郁燃点点头,认真道:“很好喝。”

“好喝……”

舟向月咽了口口水,笑得颇有深意:“那就好那就好,你慢慢喝着,我出去看看!”

郁燃垂下眼,看向杯里清澈淡绿的茶汤,忽然抿了抿唇。

他知道这种茶,茶名“雪尽松风”,其实是来自一句诗。

雪尽松风枕月眠。

枕月眠。

他的心跳隐隐加快,仿佛一只白鸟扑棱掠过苍穹,落入一片潮润春雨后的兰湖。

郁燃端端正正坐着喝完那壶茶,确认了舟向月现在有事不在后,就去开自己亲手酿的酒。

完全按原方来的琥珀酒确实不是原来的味道,不过别有风味,香而不艳。

杏酒的酸甜味有点突兀,和琥珀酒本身的底味不是很搭,不成功。

松针酒入口有点过于干辣了,灼烧感太重,舟向月应该不喜欢。

桂花酒色如蜜糖,清冽透亮,一入口就是丝绸般细腻顺滑的口感。

舌尖最先触到的是醴泉一样的甘冽,绵甜酒香中还萦绕着若隐若现的桂花香,就像是一缕轻盈云彩顺着喉咙滑进腹中,五脏六腑都柔和地温暖起来。

舟向月应该会喜欢吧。

郁燃有几个固定的外出练剑时间,日日如此、雷打不动,一个是早上,另一个就是傍晚。

这天傍晚,他没有去练剑,满怀忐忑地揣着秘密,抱着自己最满意的一坛桂花酒偷偷走进了屋子。

舟向月时不时突然吓吓他,而郁燃从来没有这种习惯。

但他这一次,想给他一个惊喜——他自己经常这样做的话,应该会喜欢吧?

屋子里静悄悄的,舟向月在里屋。

郁燃小心地控制着脚步,向里屋走去。

里屋的门虚掩着,开了一条缝。

很久之后,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晚的场景——

周围的一切浸没在黑暗中,唯有门缝里透出一线火光划破黑暗,仿佛已经预示了一切注定的结局。

郁燃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进屋里。

他看到一个红衣的人影坐在桌前,昏暗的火光落在他身上,在墙上投射出鬼魅般幽幽的黑影,随着晃动的灯火缓缓摇曳。

一下,又一下。

红衣人手上拿着一支他无比熟悉的墨笔,面前散落几片白色的骨简,白骨上有隐约的鲜红痕迹。

砰——

酒坛砸碎在地上,酒液飞溅,异香弥漫。

灯火重重跳动,红衣人影猛然回过头来。

金色水雾中,侧面的火光照亮了他的一半脸颊,深黑眼眸微微睁大,被火光映出一丝诡异的血红。

他的眼角仿佛缀着一滴泪。

但那不是泪,那只是一颗泪痣。

两人的目光穿越漂浮着细小尘埃的空气,在中间轰然相撞。

那一刻,一切终成定局,再无半分余地。

理智在郁燃的脑中炸响,告诉他现在,马上拔剑!

但他却浑身僵硬,一瞬间失去了操控自己身体的全部能力。

是他。

竟然是他……

黑色宫殿里的熊熊火海已是两年前的回忆。

整整两年,七百多天,这个人就那样言笑晏晏地与他一同说笑、学习、吃饭、休息。

他就那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透过那双微笑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从他手下死里逃生的少年,疯狂地四处寻找他的仇敌,在梦魇中依然恐惧憎恨他的手下败将。

如神明般轻而易举地将他推进地狱,然后在他堕入地狱最深处时,在他最痛苦虚弱、狼狈难堪的时刻,向他伸出一只手。

在他鲜血淋漓、寒冷无依的时候,给他披上一件温暖的毛皮大衣。

他无时无刻不穿着那件大衣,于是当伤口愈合时,大衣已与他的血肉长成了一部分。

然后突然有一天,大衣被连皮带肉一起血淋淋地撕了下来。

那人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我给你披这件大衣,只是为了用你的血给它染上漂亮的红色。

“……为什么?”

少年的喉中血意淋漓,每说出一个字都如血肉撕裂,鲜血涌流。

他没动,舟向月却动了。

啪的一声轻响,一阵阴寒刺痛瞬间从后颈蔓延开来。

红衣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背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此刻他们贴得那么近,微凉的气息拂过郁燃脑后的头发。

他余光里映出一片猎猎翻动的血红衣袖,他在对他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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