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高力士抬眼?,慎重其事道:“可!”
张九龄一愣,转头看向谭昭昭,她抬眼?回望,与他双目相对,眼?里浮起?了笑意,道:“好吧。”
兴许张九龄不清楚,谭昭昭却隐约记得,高力士很是重情重义?,他得知李隆基驾崩之后,伤心欲绝吐血而亡。
以谭昭昭对高力士的认识,他的确重情义?,兴许是自小颠沛流离,在勾心斗角中长大,遇到一丁点的温暖,就会倾尽全力报答。
张九龄见高力士就这般随意答应了,失笑道:“倒是我多虑了。”
高力士看了眼?滴漏,道:“我出来已有许久,要回宫去了。”他犹豫着看向谭昭昭,难得腼腆地道:“好似有些肚饿。”
谭昭昭怔了下,指着案几道:“栗子糕先前方蒸了出来,你?先吃些填补一下。”
高力士捡了块栗子糕,道:“可有酒酿糖蛋?”
谭昭昭撇了他一眼?,吩咐眉豆去让灶房煮一碗,不放糖,只?放酒酿。
“少吃糖,尽量不要吃糖,对身子不好。”
大唐人?喜甜,吃食都甜得很,除了穷人?吃不起?糖,权贵们都身形肥硕,与吃糖不无关?系。
谭昭昭与张九龄,张拯的身形都显瘦,与她平时的饭食习惯有莫大关?系。
栗子糕清淡,酒酿煮蛋也一样?如?此,高力士却吃得甜滋滋,谭昭昭又开始替他操心,管束着他,像是以前那样?,细心温柔,像是幼时阿娘哄他时的呢喃。
吃完之后,高力士就起?身告辞回宫了,谭昭昭与张九龄将他送到门外,他叉手?道别:“我会回绝亲事,张相被弹劾之事,无需太过操心,定不会有事。”
谭昭昭估计高力士会帮着说话?,见张九龄未曾做声,便未多言,颔首道:“天气冷,骑马慢一些。”
高力士含笑应了,翻身上马依依不舍离开,护卫们呼啦啦围了上前,拱围在他左右,朝小巷外而去。
谭昭昭盯着高力士的大阵仗,咋舌道:“还真是郡公做派!”
张九龄笑了声,拥着她道:“高三郎已非吴下阿蒙,他是天子近身内侍,守着天子安危的将军。昭昭,你?先前那般不留情面?训斥他,我都替昭昭捏了把冷汗,恐他会真正翻脸。”
高力士借口送张拯,眼?巴巴上了门,他能翻脸到何处去?
谭昭昭沉吟了下,道:“大郎,照着高三郎话?里的意思,他估计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暗中说好话?。”
张九龄嗯了声,道:“我也听出来了。这件事,我无愧于?心,光明磊落。高三郎替我说好话?,我并不感到羞愧,大唐上下的官员,本应如?此做。”
谭昭昭见张九龄大方接受,想?到他的胸襟气度,心中一暖,笑道:“大郎说得倒是。”她看到张拯在门口探头探脑,朝他喊道:“你?在鬼鬼祟祟瞧甚?”
张拯被抓住,干脆大大方方走了出来,问道:“高郡公离开了?”
谭昭昭见他气鼓鼓的模样?,肯定在外面?玩得不尽心,被抓回来不乐意了,宽慰他道:“外面?人?多得很,以后都没?了宵禁,晚上可以随时出去玩耍,你?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张拯烦躁地一挥手?,怏怏地道:“我也觉着拥挤,没?甚意思,准备回府来。可高郡公不分青红皂白,吩咐护卫抓着我就往回送,像是拿了我做上门的投名状般,着实令人?懊恼。”
谭昭昭笑了起?来,道:“让你?多练习君子六艺,你?总是找借口躲懒。练得厉害,跑得快一些,护卫就抓不住你?。”
张拯立刻不说话?了,转身就欲溜走。张九龄如?何不知他那点小把戏,出声叫住了他,道:“功课都写完了?拿来我查看吧。”
张拯哀嚎一声,就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逃过了这一劫!
功课他一个字都没?动,张九龄在功课上从不含糊,谭昭昭也不会在这方面?帮他的忙,一顿责罚是逃不过了。
张拯不大喜欢读书,唯一喜欢的便是胡语,各种?胡语都学得很好,甚至称得上精通。
此生的志向,便是想?做个游侠儿,行走天下,去波斯,大食,西域等地方。
他们的百姓能来大唐,做买卖做官,他也想?去到他们的地方瞧瞧,做官做买卖,将大唐的繁荣,传遍全天下!
朝堂上闹得?很是厉害, 朝臣们还?是要?脸面,绝口不?提结党营私,只坚持称举荐制乃历朝历代的规矩, 以德以才选士,不可轻易更弦改辙。
随着朝堂的争论日盛,逐渐分为了三派。
姚崇保持中立,张说成为了守旧之首, 宋璟坚决支持张九龄。
陛下李隆基看似公?允,却连着罢了举荐上来的官员, 在开?元之初,坚持州郡官员的重要?性?, 下令考核州郡的官员, 从刺史到县丞, 皆必须经过考核。
各州郡的刺史, 节度使, 乃至县令县丞,大多都是世家子弟,举荐出来的官员。
事态蔓延开?来, 朝臣们彻底看明白了李隆基的态度, 犹在努力挣扎, 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京城贫寒,投靠无门的读书人, 纷纷出来抗议。
科举是开?拓了贫寒弟子走?上仕途之路,但这条路,本就狭窄, 还?要?努力钻营。
大唐的官员,以到长安做官为荣, 从长安到一州郡任刺史,都算是贬谪。
州郡县的官职,都被有门道的人占据,他们要?出仕做官,这条道算是悬崖峭壁。
以前无人敢提及此事,如今被张九龄撕开?,有了人领头,他们如何能不?愤怒?
这一场闹,直到年后都未平息。
武夫人得?知了朝堂上的纷争,这天?外面日头好,春光灿烂,太阳照得?满树粉嫩的樱花,远看去?像是一树烟云,她趁着歇息时,拉着谭昭昭去?赏花。
两?人在樱花树下转悠了一会,武夫人欲言又止,终是未能忍住,低声问道:“我听说了朝堂上闹得?厉害,张相可会有事?”
高力士上次离开?时称张九龄会没事,看李隆基的举动,实则在支持张九龄。
算上读书人以及宰相宋璟,张九龄的胜算应当很大。
但事情最终未有定?论,谭昭昭与?张九龄都不?敢妄下决断。
谭昭昭静默片刻,坦白地道:“我不?清楚。”
武夫人一愣,倒也是,这次不?比从前,张九龄的主张,是要?断了许多等着攀附关系之人的路,他们如何能善罢甘休。
“换作以前,我倒会以为张相是大题小做,不?过是给自己博虚名罢了。如今看来,我倒以为,那些靠着关系得?了官做之人,终是走?不?长远。”
裴光庭与?武氏皆出生世家大族,武氏的娘家亲族,裴氏皆因此出仕。
不?过如今武氏几近没落,李隆基后宫武氏出生的嫔妃,只有定?王的女儿,被封为了婕妤。
武氏数次亲历巨变,近亲之人惨死,早已不?如以前那般,看重家族权势富贵。
对于儿孙的富贵,武氏已经梦醒,一切端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家族能庇护他们,一旦覆灭,他们会因此小命都不?保。
谭昭昭挺意外看了武氏一眼,被她横了回来,柳眉一扬,道:“怎地,你竟是不?相信,我只知晓吃喝玩乐,也能有此般见解了?”
谭昭昭忙赔不?是,笑道:“我是挺意外,夫人变了许多。”
武氏拣了片落花拈在指尖,粉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