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从离开商场到回家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涂然跟在陈彻身后,陈彻至始至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尽管涂然在店里搞清楚了状况,知道陈彻打那个人是因为那人偷拍女生裙底,但她的心情依旧十分复杂。
她只以为陈彻是个不良少年,没想到,这还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不良少年。
两次撞见他打架,他会不会觉得把柄落在她手上?会不会以为她会去向陈叔叔告状,更讨厌她?
涂然思来想去,纠结要不要做个担保,告诉他,她跟他是站在一边的,不会动不动就向大人告状。
“哥哥……”
她犹豫着轻唤了声,声音小,又刚好是堵车路段,时不时有车鸣笛,她的声音被噪声盖过。
涂然加快了步子追上他,抬起手,手指捏住他的衣摆,轻轻拽了拽。
陈彻正因为刚才这件事而烦闷,陪着小偶像来买东西,第一次单独相处,本来表现也挺好,没暴露他的粉丝身份,却被她看到更糟糕的一面。
算上今天这次,他今年统共也只打了三次架,偏偏就被她看到一次。
也怪他,忘记了小偶像还在现场,当场以暴制暴。
早知道就拖出去打了。
陈彻正烦躁着,手心里的东西都快被捏断,忽然感觉衣服被人轻轻地拽住。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纤细葱白的手指,正攥住他的衣角。
视线上移,少女清澈的眼睛,带着戒备和明显的紧张。
仿佛身侧整块的皮肤都与她的手指相触,他的背肌绷紧,声音也不自然地绷紧:“怎、怎么?”
涂然松开手,斟酌着说:“你……打架的事,我会装作不知道,不会告诉家里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话,在他这里有多大的信服力,只能口头保证,向他表明立场。
你打架的事。
陈彻只在意这刺耳的前半句,还没来得及在小偶像面前树立好的亲和形象,就此毁于一旦。
他闭了下眼,表情还算冷静:“哦,谢谢。”
应完转身就走,背影潇洒随意,心里唉声叹气。
见他像是愿意相信,涂然终于松口气,跟在他身后往家的方向走。
前面的少年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盯着她。
夏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瘦削挺拔的身形,夏天的温度却一点也没在他脸上显现。
他骨相凌厉,生来是富有攻击性的相貌,漆黑狭长的眼睛,眼角微往上挑,不作任何表情时,眼神堪称为凶狠。
是长相帅气的人,也是不敢让人在他脸上多停留目光的人。
涂然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心脏砰砰直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怎、怎么?”
“我不经常打架。”他没头没尾地说。
“哦、哦……”
涂然应得有些懵,心里一边在想,她来这才两天,就撞见他两次打架。
不经常打架,这句话好像不太有信服力?
当然,从今天撞见他打架的尴尬来看,昨天那一次,她猜测陈彻应该是没有认出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提,她就索性不说,装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陈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但他就只丢下这一句话,就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路,他又转过身来,又盯着她。
涂然感觉自己今天在坐跳楼机,整颗心脏都被他攥在手里。
以为他是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没等他开口,涂然率先举手,竖起四根手指,发誓一般跟他保证:“我相信你!真的!”
她举手发誓的同时,陈彻也朝她伸出清瘦的手臂,白皙且薄的皮肤,在阳光下依稀可见微微凸起的血管。
他掌心朝上摊开,露出从结账后就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给你。”
两人同时因为对方的行为一愣。
一个举着手,一个伸着手,在路边大眼瞪小眼。
人行道的红灯亮起,拥堵的车队开始流动,拿着冰淇淋的小孩从他们身边跑过,只有路边的梧桐树,和他们一块僵持立在那。
蝉鸣在头顶嘶鸣,两个木头桩子之间的空气,却是凝滞般的静寂。
涂然低下眼睛,少年漂亮的手心里,躺着一块兔子橡皮,正是她刚才没能买的那一款。
她愣了愣,仍举在空中的手,剩下一根食指,指向自己,语气充满不确定:“给……我的?”
“……嗯,随手买的。”
陈彻避开她的视线,还是瞥见她不敢置信的表情,也没漏看她举手发誓时的一脸不安。
本是看她在店里纠结不定,于是特意买下,当个小惊喜送给她,哄哄小偶像开心,也给他自己树立个亲近好说话的形象。
但显然,当下这个情形,她没把这东西当成他偷来的都算好的。
陈彻破罐子破摔地闭下眼,把见面礼换成一个她更容易接受的理由,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不甘:“封口费。”
涂然恍然大悟,也放下心。
原来是封口费。
这就表示,他把她当成一条船上的人了?
好耶!
在陈家住了几天,涂然还没完全适应,尤其早上起床时,看到陌生的房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马上要开学,她没有富余的时间适应。
因为是异地转学,手续繁琐,涂然难得能被唐桂英开车送去学校。
涂然起得挺早,做事却很慢,她吃早餐时,陈彻才起床洗漱,她磨磨蹭蹭地才吃完一片吐司,陈彻就已经解决完早餐,起身要换鞋出门。
唐桂英叫住他:“阿彻,一起去学校吧,正好我今天开车送然然去。”
说完又催涂然:“赶紧吃,怎么吃个早餐都这么磨蹭?”
涂然也想跟陈彻一块去上学,正好跟他打好关系,连忙把剩下的吐司都塞嘴里,腮帮子塞得鼓囊囊,咽不下去,被噎住,又赶紧喝口牛奶送。
陈彻看了眼立刻加快速度吃早餐的少女,因为吃得太急,她这会儿被噎到捶胸、灌水,脸都被憋红。
去学校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倒也不必这么赶着跟他一起去。
“不用,我骑车。”
涂然总算把卡嗓子眼的吐司咽下去,却听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她顿时失落。
还以为他用兔子橡皮“贿赂”了她,把她当成一条船上的人,是可以友好相处的信号,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他都不愿意跟她一块上学。
智明中学和陈家离得不算远,坐车过去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但开学日,又是上班早高峰,不可避免地开一截堵一截。堵车堵得唐桂英都快沉下脸色,摁喇叭的次数也变多。
涂然倒不着急,她本就是个慢性子,坐在副驾驶,趴在车窗上,看天看地看风景。
旁边的自行车道,陆陆续续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骑车飞驰而过。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中。
陈彻不知何时落在她们车后,又或许是来学校前去了另一个地方,他身边多了一个说笑的男生,那天在小巷里跟他一起打架的白衣服。
不同于在家里的冷淡,他此刻在和同伴说笑。
白色的夏季校服在风中如海浪般鼓动,他额前的发丝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开,露出的俊朗眉眼,此刻因为笑容变得明亮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