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他不动手,但不妨碍用满是恨意的眼神一下下剜在李瓶身上。李瓶也不怕他,反正现在身边有人护着,再不会像以前在家里一样只能站着挨打。
严锋伸手捏住李豪的手腕,一个用力。
“哎哟,哎哟,你撒手!”
李豪感觉自己手腕的骨头要碎了,疼得一下松了手。
严锋这才放过他,凉凉的瞟了他一眼。
带他们回警局的那个警察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说道:“都老实点儿啊,这里是警局呢,不要乱来。”
又指着李家父子俩知会他那同事:“他俩报假警,你赶紧带他们过去,该罚款罚款,该拘留拘留。”
李家父子一下子接受不能,就算他们说的跟真实情况有点出入,但也不至于罚这么重吧?他们以为只是口头上教育几句,写写悔过书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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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又是罚款又是拘留的?
再说了,他们说的本来也是事实,那姓严的的确是扣着李瓶不放。只是李瓶那死丫头因为恨自家人,倒过来帮着那姓严的而已。
说起来,他们还是苦主呢。
警察可不管这些,只认证据。喝停了李家父子的哀嚎,领着他们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严锋陪着李瓶在警察局做了两个小时的笔录。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李家父子没有跟出来,他们因为报假警,被罚款五百,拘留三天。
警察热心,把这个处罚结果告诉了李瓶,说:“有了这次的经历,你爸和你哥应该不敢再上门绑你回去嫁人了。不过,就算他们敢,你也别怕。打电话给我们,法律会教他们做人。”
李瓶道了谢,出了警察局都还忍不住兴奋:“锋哥,我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人了,要是他们再敢逼着我嫁人,我就打电话报警。”
小姑娘来了几个月时间,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一般,不见了干瘪、消瘦。她脸颊白皙、丰润,泛着健康的粉红光泽。
个子比以前高了一点。刚来的时候大概到他胸膛一点点,现在都齐肩高了。
头发也比以前茂密许多,额头上边儿一圈新长出来的细软胎毛,看着毛茸茸的。
只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没变,还是那么清澈、黑亮。
严锋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承诺道:“嗯,我也是你的靠山。他们要是再敢上门逮你,我全给他们揍趴下,揍得他们以后看见你都绕着走。”
李瓶被逗得咯咯笑,伸手戳了戳严锋肌肉结实、线条流畅的小臂。
因为常年做着力气活儿,虽然没有特意锻炼过,但严锋的小臂肌肉非常漂亮。触感有点像铁块上面蒙了一层丝绸,滑滑的,硬硬的。
“锋哥,你力气好大!一拳就能把他们揍趴下。我要是有你这么大的力气就好了,以前在家里就不用挨那么多打了。”
严锋心疼不已:“怎么,你以前经常挨打?”
李瓶长叹了一口气:“唉,对呀,我爸的脾气很坏很大。我还记得我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吃早饭,我小嘛,用不好筷子,不小心掉地上了。我爸拎起我的一条腿就把我扔出去了。脑袋撞到门上,鼓起来好大一个包。
“六岁的时候,我还没我家灶台高,就踩在凳子上做饭。第一次做饭没经验,米加多了,红薯加少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爸看见,说我败家,打了我一顿。”
“七岁的时候力气大了一些,扛得动锄头了。跟着他们一块儿下地锄草,不小心把包谷苗挖断一棵,我爸又揍我一顿。”
严锋实在是没想到,李瓶的童年竟然这么凄惨。他回想了一下李成志的长相,看着也不像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反而有些老实巴交的样子。
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人,竟然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样的狠手!
“你妈呢?你爸这么打你,你妈都不护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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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锋没有问李瓶的哥哥,因为他已经见识过了。一个卖亲妹妹换彩礼给自己讨老婆的人,你能指望他是什么好玩意儿吗?
“我妈……其实,如果论次数的话,我妈比我爸打我还多一些。”
“我爸除了不打我哥,我跟我妈他都打。但我妈不一样,我哥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自然舍不得碰他一根手指头。她也不可能打我爸,所以就只能打我一个人,拿我撒气。”
“有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邻居家的一个婆婆到我们家来纳凉聊闲天。聊着聊着婆婆就开始讲故事,什么芭蕉精啦,吊死鬼啦,新奇又有趣。我就缠着婆婆,要她多讲几个。”
“那天晚上睡得比较晚,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我妈一巴掌打醒的。她怨我头天晚上听故事耽误了睡觉,第二天没有早起做早饭。”
“我初中毕业会考,身上没有钱,考完上午那场要回家吃饭。结果遇到下暴雨,河里涨水,河上面也没有修桥。只有一个个的石墩子,石墩子之间留着一米左右的缝隙。”
“涨起来的洪水都把石墩子淹完了,只能靠着黑乎乎的颜色辨别石墩子的位置。水流很急,我腿又短,好几次都差点没跳到准确位置。”
“不过,好在我命大。虽然花了好久时间,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到家之后,我妈在做饭。我就给她说过那个石墩子的时候多么多么危险,差点就回不来了什么的。我妈听完来了一句:水那么大,怎么没把你冲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等李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满脸是泪了。
严锋身上也没带纸巾,只能用手轻轻的拭。但刚拭完一串,新的又滚了出来。
严锋心痛难当,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勤劳肯吃苦,天天逗他老妈开心的小姑娘,以前过得竟然这样悲惨。
这哪里是什么亲人?他们给了瓶瓶一条命,然后理所应当的奴役她,还要不停的在身体和心灵上摧残她。等长到年龄了,就拉出去卖钱。
这是对自己亲生的女儿吗?对待仇人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李瓶的悲惨经历对严锋是很具有冲击性的。
他从小不说家境优越,但在整个小镇上来说,算得上是中上水平。父母又慈爱,从不短着他什么,说一句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一点都不夸张。
少年时意气风发,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又进了自己喜欢的专业,父母脸上也增光添彩。
也许是之前太过顺遂,老天都看不过眼,所以才让他在大二那年栽那么大一跟头。
别人栽了跟头可能还能爬起来,他这一跌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父亲没了,学业没了,前程也没了,天之骄子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
这些经历对他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影响,他变得孤僻、冷漠,对人的防备心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重。
他曾经异常愤世嫉俗,恨人世不公,恨老天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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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平之气,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消散去,一有机会就会咕噜咕噜冒出来。
可如今听了李瓶的遭遇,他不免有些羞愧。一个大男人,遭遇了那些挫折就一直走不出来,怨天怨地的,未免有些太矫情了。
若他都需要怨天怨地心里才能好受一点,那瓶瓶又该去怨恨什么才能让自己与这个世界和解呢?
刺向他的利剑都是来自外界,可刺向瓶瓶的全都来自亲人。
她小时候但凡不是命大一点,可能已经被家里人虐待死了;几个月前要不是从家里跑掉,可能已经被逼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