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谢期就坐在那里,眸中含笑望着她。
“姑娘这样瞧我作甚,怪渗人的。”
“我想多看看你,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这些丫鬟中,她最愧对的,就是流云,是她保护不力,她是为她死的。
流云无奈,姑娘魇着了又在说胡话:“今晚我跟姑娘睡陪着姑娘,让姑娘好好看看我。”
晚上睡着的时候,谢期仍恍如隔世,这样温馨的家,多少年没有再经历过了呢,眼睛酸酸的。
“姑娘怎么又哭了,没事的,别怕,流云在这呢,老爷不是说了,姑娘不想去学那些规矩,就不学了。”
流云只比她大半年,却像个沉稳的姐姐,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让她慢慢睡了过去。
谢期睡得很好。
就算是梦中才能相见,她也,没有遗憾了。
然而这个梦,没有醒。
第二日,太阳都照进内室窗户中,谢期依然愣愣的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这里还是梦里的场景,住了十六年的闺房,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香炉中有一缕微烟冒出,是她出嫁前最喜欢的蘅荑香,入宫后,因为此香冲了周慧荑的名字,被寻个理由,不让她继续用了。
流云带着小丫鬟们鱼贯而入,温热的毛巾擦上她的脸。
谢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梦?
明哥哥
清晰可鉴的铜镜中, 照映出来的事一张带着稚气的脸,虽然仍旧稚嫩却将将长开,显露出动人心魄的倾城之姿。
如此熟悉的脸, 如此陌生的脸, 这是谢期十五岁时候容颜。
带着蓬勃的朝气, 因为被宠爱着长大, 眼角眉梢都有着十足的骄矜, 这双眼睛,仍旧如此清澈动人。
比起此时,在萧直后宫生活十多年之久的那个谢期, 早就被这死水一样无望的生活,磨灭了所有的期望, 纵然容色仍旧明丽娇媚,可双眸却暮气沉沉, 宛如将死之人。
她摸了摸镜中的自己,又摸了摸脸。
好温暖, 并不是假的,所以这并不是梦?
她重生了,还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谢期又哭又笑,一阵狂喜,如果真的是这样, 就太好了, 爹爹、娘亲,还有嫂嫂和流云, 脩儿还没有出生, 大哥和弟弟也没有领兵充当诱饵进入祁连山下落不明,大家都在。
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能够让她重活一次, 可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要抓住!
她要改变这一切,让家人都能安稳幸福的活下去。
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只是一瞬,她便决定了重活一世要做的事。
“姑娘今日的气色好多了。”
流云在她的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拿出她最爱的扑花嬉蝶冠:“姑娘昨日许是被魇着了,居然连冠也不戴,只戴了素色玉簪子,若不是还簪了一朵芍药花,也太素了,姑娘年纪小,穿的太素净,不吉利呢。”
“今日戴冠,就戴这顶扑花嬉蝶冠。”
这冠通体纯金打造,上头镶嵌着各种宝石,中间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当真是奢华无比。
这冠乃是她还未出生时,爹爹立了战功,平帝皇后专门叫制物司打造的冠,赏赐给她的,当时便知晓娘亲怀的是个女胎,而谢光那时已位居国公,爵位封无可封,便只能打着赏赐子女的名义给了许多贵重物件。
这顶冠,便是其中最为华贵的,比起来,也只有宫中的娘娘公主可以戴。
从前未入宫的那十八年,她总觉得人活着,就要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才好,所以她喜欢红衣,喜欢华贵。
可后来父亲死后,周慧荑拿着这些寻事,说她不节俭奢靡,不配为后妃表率,谢期吃过许多暗亏,也就收敛了性子,开始穿素色衣裳戴素净首饰。
然而鲜艳明媚,才是她谢期啊。
“冠不仅要戴,衣裳也要穿鲜艳的。”
流云笑了,只当是自家姑娘恢复了正常:“昨儿大公子新买了如意阁的胭脂,给表小姐一份给您一份,我瞧了,可是鲜妍,比咱们自己家制的还好,我给您画一朵海棠花钿,保证更衬这金冠,给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头戴繁复金冠,身着红衣,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
若是寻常女子,这样装扮,只会被这些华丽的吧宝石钗环绫罗绸缎,压得完全失了自己的风格,像个活动的珠宝架子。
然而谢期相貌明丽大气,头上戴的首饰越多身上的衣裳越是鲜艳,便越是显得她浑然一体的明媚,更加风姿卓绝,是她让这些奢华首饰更加璀璨夺目,而绝非这些外物装饰了她。
秦敷和柏英也来了,只是知道她爱睡懒觉,绝不肯早起,故意掐在她平日醒的时辰来。
而今日来的时候,谢期居然已经洗漱完穿好了衣裳,在用早膳。
“精神好多了,只是今日是破天荒,怎么起的这么早?”
秦敷唯恐她身子还不舒服,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瞧。
“平日里这个时辰,阿鸢还睡得像个小猪一样呢,不过今日看装扮似是恢复了,你昨天哭的那么难过,还非要穿平时不喜欢的白衣裳,把我们都吓坏了。”
柏英捂着嘴笑,说她是小猪,其实也没错,以前在家里,她确实起的晚,总要睡懒觉。
后来入了宫,宫规森严,周慧荑又喜欢行使皇后的权利,每日都要让她们这些嫔妃去请安,请安的时候故意将时辰提前,她们等的哈欠连天累的不耐烦才会姗姗来迟。
私下里,连郑元娘也可怜这位皇后,因为没有高贵的出身,更没有高贵的品格,一朝成了皇后,只能靠打压磋磨她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嫔妃,才能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习惯了宫里的生活,便也逐渐适应了早起。
“阿娘,表姐,别笑话我了”
秦敷抚摸着她的头:“恢复了是好事,看来娘连夜去天师观求了个符,还是有用的。”
她叫丫鬟捧上来一个小盒子,非要给她挂在脖子上,谢期拗不过,也非常享受这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母爱,便戴上了,这符虽与她一身打扮格格不入。
“咱们还得寻个时间去还个愿,阿鸢也一起去,英娘也去。”
谢期有点呆:“诶,表姐也要求符吗?”
秦敷捏着她的脸:“鹏儿要跟着你爹入军中,你表姐有心,要给你大哥求个平安,况且你表姐跟你这个猴儿不同,一直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咱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没得将好好一个姑娘家憋傻,正好带着你们出去逛逛,踏踏青。”
再去看柏英,她脸羞的通红:“姨母,我……我跟表哥的事,您别当着阿鸢的面说啊。”
“害羞什么,咱们家谁不知道你跟鹏儿的事,等你再大些,就商议婚事。”
“诶,那我是不是现在叫一声嫂嫂讨好讨好?听说有些别人家的嫂嫂进了门,跟家中小姑不和,嫂嫂,阿鸢先给你行礼,等你成了咱们谢家的主母,可千万对妹妹手下留情啊。”
柏英的脸更红了,做势要来掐她的脸蛋。
“你这小坏蛋,就会调侃我。”
两人闹作一团,谢期没骨头似的瘫在柏英身上,柏英也让她这样赖着。
秦敷一向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这便让护卫套了马车,带着谢期和柏英去了天师观。
道教乃是国教,天师观第一代观主还曾是大梁开国国师,不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