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最好叫这些宫女将她这位谢家女张扬不羁的名声,传的更广一些,也好绝了纯淑妃的心思。
池水本就不深,水很清澈,她一下便捞到自己的簪子,然而毕竟是掉入地上,上头白玉的蝴蝶翅膀,碎了一个角。
这是她极喜欢的簪子,日常不戴冠总是要戴这个的,在前世,这簪子也一直好好的陪了她十多年,坏了难免心疼。
谢期的脸上露出一点难过来。
“新枝姐姐,麻烦帮我寻一条布巾来。”
一只洁白纤纤,骨骼均匀,极美丽的手递过来干净的布巾,谢期却没擦自己被打湿的裙摆,反而先擦拭起心爱的簪子来。
“多谢新枝姐姐。”
她想把布巾交还,却听到栏杆上头一阵轻笑:“快上来擦擦脚,现在还没入夏,当真寒气入体。”
谢期愕然,抬头一望,却见一个青年站在上面,垂头看着她,清澈的双眸中满是笑意。
暖而明亮的阳光斜照下来,打在他的背后,唇红齿白的模样,仿若一位面好若女的仙童。
而新枝等人,已经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
前世的谢期, 并没有见过这位在位不足六年的少年皇帝,十六岁继位,二十二岁病死, 他在梁朝这些君王中, 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谢期与世人一样, 这位皇帝死后谥号为献, 他之前的平帝猜忌心重, 大梁经历五王之乱由盛转衰,世人对他父皇印象更深刻,毕竟也不是哪个皇帝子嗣不丰的情况下, 还能一日杀三子,如此凉薄可怖的。
而他之后继位的萧直, 血缘上是他的亲侄子。
前世的谢期死的比萧直早,并不知此后的大梁是如何发展, 但她听过前朝民间一些对萧直的褒奖。
年少作为傀儡皇帝继位,斗权臣策清流, 还朝堂一个干干净净,知人善任,对蛮人强硬,总体上来说算是一个好皇帝,至少前世她活着的时候, 已经有人将萧直推出的新政说成是中兴之治。
而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年帝王, 前世今生,这是第一次见面。
老皇帝乃是武烈皇帝与元成温皇后的亲孙子, 自然生的不差, 年轻时也是星眉剑目的英俊美男,可惜上了岁数越发猜忌, 又因病发了福,没给人慈祥之感,反而面相发凶,狭长的眼睛被脸上的胖肉一挤,只剩下阴鸷。
献帝如今还只是太子。
乍一看,唇红齿白的模样,还以为是哪家清秀的小姑娘。
他生的明显像他亲娘纯淑妃,明明是个男子,却有一双清澈的宛如溪水般的杏仁眼,又大又圆,眼尾有些微的上挑,透着纯然天生的无辜。
他的面色有些太过苍白,丝毫没有血色,被阳光一照,简直让人怀疑,他的肌肤,是不是透明的。
身为太子,金尊玉贵的养着,受天下最好东西的供奉,居然如此消瘦,虽然这种消瘦放在他身上,只会让他更加清隽英俊。
但身为太子,这样柔弱的身子,如何能让朝臣安心?
如今虽还没夏至,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而太子居然还穿着夹棉的衣裳,只是略略一看,粗粗一数,竟然有四五层之多。
然而穿着这么厚的衣裳,却仍旧显得衣裳下空荡荡的,只有肩膀将撑了起来。
虽然有几分魏晋风流的不羁潇洒之态,却实在叫人担心他的身子。
“你……”
谢期一时有些看得呆了,少年却微微一笑:“上来吧,池水寒凉。”
他说话也慢慢悠悠,很温柔的样子。
不过谢期才不相信他们这些皇室中人,外露的样子,都是假装的,萧直那厮在需要利用女人的时候,也会对女人很温柔。
谢期此刻才恍然发现,自己还光着脚站在池水中,波光粼粼的池水中是她白皙的小腿纤细的脚踝,还有双足。
大梁风气在元成皇后执政后废除一些禁止女人不出闺门的恶俗,还支持寡妇改嫁后,开放不少,并没有什么不能叫外男看见□□双足之类的规矩。
谢期也丝毫不觉得不妥,直接光着脚从台阶上走上去,本想接过太子手中的布巾擦拭双足,太子却微微一笑,将布巾给了新枝。
“新枝姑姑,麻烦你服侍一下谢姑娘。”
“今日母妃只请了谢家夫人和小姐入宫,孤以前从未看见过你,想来你就是谢家那位大小姐吧,孤应当没有认错人。”
太子使唤一下母妃宫里的宫婢,本也无可厚非,然而谢期却不敢使唤纯淑妃的宫人。
她一个眼神,流云便上前接过布巾。
“新枝姑姑,奴婢来吧。”
谢期颔首:“您既然猜得出我是谢家女,那您一定是太子殿下了。”
“从前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少年笑的温温柔柔。
“如今陛下成年的皇子只有五殿下和太子,五殿下有些传言,您能在宫内来去自如,不是太子又是谁呢,臣女并不聪慧,这点还是能猜出来的。”
“姑娘的簪子坏了。”
谢期手里还拿着簪子,上头的白玉蝴蝶已经被摔断了半个翅膀。
谢期心疼坏了:“这簪子,是我娘亲的陪嫁,早年娘亲的爱物,因我喜欢给了我戴,我却没有保护好,也不知西京哪里的师父能给修好。”
“姑娘若不介意,可否让孤瞧一瞧?”
簪子到了太子手中,他的手居然也生的十指纤长肌肤白皙骨节并不宽大,若不是因为手的尺寸太大,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双闺阁女子的手了。
他细细的看了一圈,摇摇头:“这簪子,怕是不太好修。”
“此种缠丝镂空的工艺,乃是宫中传出去的,这簪子下面还有织造司的印记,应当是早年宫妃之物,宫中的主子赏出去的。而缠丝尚且好修理,可这上头坠着的蝴蝶却是一层层镂空雕刻,用的事鬼工球的工艺,所以这蝴蝶翅膀才能动,而且动一下就能展现雕刻的不同花纹,如今的市面上会这种手艺的,怕是没有。”
谢期也十分遗憾:“我听娘说过,这东西原先确实是宫中御制之物,是泰山公主的陪嫁,后来传给了玉质翁主,翁主又传给了我娘亲。”
太子点点头:“如今宫中也没有会这一门手艺的了,五王之乱时,织造司也被卷入其中,做鬼工球的老师傅离了宫,这门手艺也就断了。”
“若是想要修复,怕是得去那工匠的老家去寻,若是姑娘愿意不如将这支簪子暂时留在宫中,孤叫人去寻工匠,只要等上个把月,定会修好的。”
谢期将簪子又戴到头上,断裂的那一枚蝴蝶翅膀小心的用荷包装起来。
“多谢殿下,不过因为臣女这一点小事就如此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实在不值当,簪子坏了虽然心疼,可这也便是说这簪子有此一劫,劳烦殿下本就不该,殿下好意,臣女心领。”
少年脸上带笑:“谢姑娘不必跟孤客气,你幼年时入宫,我们曾经见过很多面,那时,你还……”
谢期满头雾水,眸中的疑惑,让太子说话都卡了壳:“算了,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大事,不过谢姑娘只要记得,当真不必对孤如此见外。”
谢期只有满心的疑惑,太子如此对她示好,难道也如纯淑妃的打算那样,想要拉拢权臣,是为了谢家?
然而谢期看来,纯淑妃实在多此一举,太子身子虽然不康健,确实昭告天下册立的东宫储君,此时陛下重病在身,再着急也要以静制动,纯淑妃却频繁召见朝中重臣之妻,很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