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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隐在交响乐里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几声不客气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眼角余光里,有人笑着朝她高举起手中的酒杯。

江瑟侧眸望去,对上朱茗璃满是笑意的眼。

那笑意是伪善的。

江瑟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眼皮一垂一抬便将人彻底忽略了去。正欲抬脚去找岑明淑,身侧光影忽地一暗。

“瑟瑟。”

来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不用看也知对方的眼睛此时定然含着笑。

这久违的声音叫江瑟怔了怔,她偏过头,看着旁边的男人笑应了声:“傅韫。”

傅韫一身裁剪熨帖的白西装,俊秀的眉眼蕴着浅浅的暖意,温润而明澈。

“咱们多久没见面了?”傅韫下颌往一边抬了下,笑说,“聊一会儿?”

江瑟望了眼旋转楼梯,同傅韫点了下头,与他并肩朝窗边走去,边说着:“最后一次见面是年初你去南美前。”

“那是三月的事。”傅韫感慨,“一晃眼竟九个月过去了,我只记得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是在中秋那晚。”

那一次通话江瑟自然也记得。

说来她与傅韫的关系其实挺狗血。

傅家原先同她有婚约的人是傅老爷子唯一的孙子傅隽,傅韫是傅老爷子的私生子,比傅隽大两岁,是傅隽的小叔叔。

江瑟大学毕业那一年本应与傅隽订婚的,然而订婚前两个月,傅隽突然出意外去世。

傅家与岑家合作早已开始,两家皆不想放弃联姻,便想让别的傅家子代替傅隽同江瑟订婚。

傅家是大家族,能与江瑟联姻的人选少说也有两三个。傅老爷子为了把住他们这一脉的权力,以强硬的手段把与岑家联姻的任务落在了傅韫身上。

傅隽是傅老爷子器重的孙子,他在傅氏的地位与作为私生子的傅韫有着天壤之别。

也不知道傅老爷子是如何同岑明宏说的,岑家竟然同意了让傅韫代替傅隽。

江瑟在那之前与傅韫只有过几面之缘,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

订婚后,她与傅韫的往来虽说多了起来,但两人都是大忙人,一年半载见不着面都是常有的事。

中秋节那通电话便是傅家知会了江瑟与岑喻错换的事后,傅韫打给她的。

电话里,傅韫问她:“瑟瑟,你还想继续我们的婚约吗?”

江瑟问他:“假如我不姓岑了,你父亲难道会同意你继续与我的婚约?”

傅韫沉默片刻后说:“他不同意,但我可以试着说服他。但在说服他之前,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他这话多少藏了点温情在。

傅韫对她实则谈不上多喜欢,不过是同情她的遭遇。

两人都是不得已被家族推出来联姻的棋子,实在没必要为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温情就同傅老爷子起龃龉。

江瑟不喜欢欠人情债。

更别提,她只把联姻视作她作为岑家人的义务,当她决心放弃这个姓氏,自然也等于放弃了这桩婚约。

从她知道自己并非岑家人开始,她就没想要继续。

江瑟同傅韫说了实话,说她不想。

傅韫似乎也松了口气,闻言便笑说:“那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但是瑟瑟,我依旧是你的朋友。”

江瑟去了桐城后,两人淡了来往。

这会见面,傅韫自然而然问起了江家:“你那边的亲人对你好吗?”

“挺好的,”江瑟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问这问题。”

傅韫也低头笑,淡棕色的瞳眸沾染了笑意后,像闪耀在阳光下的玻璃球。

北城大雪封天了大半月,今晚难得见月光,月色铺在窗檐,宛若一层揉碎的盐。

傅韫与江瑟的身影浸在月色里,瞧着像是一对璧人。

旋转梯附近,头戴钻石发箍的女人拱了拱朱茗璃的胳膊肘,示意她看江瑟。

“你说岑瑟如果不回岑家了,会不会扒着傅韫不放?傅韫这两年办了不少漂亮活,挺得傅老的欢心,虽说是个私生子,但他现在是傅老唯一的继承人,傅家以后极有可能是交他手里。”

朱茗璃朝那边看了眼,目光一冷,笑道:“傅老先生出了名的精明,怎会允许傅韫要一个赝品?仿得再真的赝品,也还是个赝品。”

“也是。”

蔡筱,也就那戴钻石发箍的女人,扫了眼江瑟身上的高定礼裙,刚准备开口说什么,正对旋转梯的大门就在这时候被人从外拉开,两名管家毕恭毕敬地对门外来人低声应话。

蔡筱循声望去,只见风雪挟裹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廊下朦胧的光里。

目光微凝,看清门外站着何人后,她忙又拱了下朱茗璃,小声道:“茗璃,你看谁来了?”

说着朝大门的方向努嘴,“陆家那位!”

男人已然迈过大门,雪花伴着大门的开阖落了几片在他肩头,他犹若未觉,线条薄凉的唇微掀,侧头去同身旁管家递话时,金丝眼镜下的鼻骨高高隆着,似嶙峋山峰,落下一笼阴影。

朱茗璃眯眼看他,紧接着余光瞥向窗台一侧,也不知想到什么,光泽艳丽的红唇在某个瞬间用力抿紧。

大门甫一合拢,宴会厅的水晶灯便骤然暗下一大半,一束明亮夺目的光从楼梯上空旋落。

岑喻从走廊尽头慢慢步入那束光里。

岑喻这几个月在岑家练就了极好的仪态,深蓝色的星空裙将她衬得如同一颗璀璨的星。

低沉的大提琴声如倾如诉,岑喻挽着岑明宏的手肘一步步走下旋转梯。

陆怀砚没朝那儿看,将手里的礼盒递管家手里,淡道一句“祖父送与岑喻小姐的礼物”,便往四周缓慢扫视。

很快他的目光定在某一处。

旁人都在看岑喻,唯独他不错眼地盯着倚窗而立的江瑟。

她穿了件灰蓝色的一字肩鱼尾裙,海洋般的色调并不抢眼,却将她优美的肩线与修长的脖颈完美勾勒。

月色如水,从窗户漫入,凝脂般的肌肤泛着光。

她侧仰着头,沉静地看着旋转梯上的人,眉眼里没有一星半点的眷恋或者妒忌,平静得就像一面吹不起皱的湖。

六年前在这里举办的成人礼,她也曾这样,挽着岑明宏的手,在万众瞩目中缓缓从旋转梯走下。

下楼时乐团演奏的曲子是她亲自挑的,是德彪西的《月光》。

那一日陆怀砚被岑礼搅弄得不耐烦,江瑟下来时,自也没看真切,草草一瞥便挪开了视线。

也就记不得那时站在光里的十八岁的江瑟是何模样。

但陆怀砚觉得此时的江瑟,像一束明艳的夺人目的月光。

十八岁时的她大抵也是如此。

他专注看人时的目光,总是如有实质般地带着重量。

隔着距离,隔着镜片,都无法忽视那近乎逼人的视线。

江瑟眸光微转,两人目光撞上。

陆怀砚朝她走去,到她跟前了才发觉她身边还站着一人。

偏头看去的同时,那人也看向他。

陆怀砚与傅韫从前在旁的场子打过照面,不熟,但知道这号人,毕竟这位是近两年傅家老爷子有意栽培的接班人。

当然,现在他对傅韫的印象较之从前要深刻些——

他是江瑟的前未婚夫,或者说,第二任前未婚夫。

也不知是陆怀砚的气场太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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