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程知府,党山县一直都难”
“我知道。”
程子安扬手打断了他,道:“党山县的科举,粮食赋税,是一时提不上来。不过,我看了这些年党山县的卷宗,教化倒做得很好,这些,都是高县令的功劳啊!”
高县令听到程子安的夸赞,并未有半点松弛,很是警觉地道:“不敢不敢,这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罢了。”
程子安笑说倒也是,“不过高县令,我还是有些疑问,党山县的户帖人数,好似有些数额对不上。你瞧平水村,连着三户人家绝了户,这三户人家,是得了何种疾病,能在短短半年内。接连共计十三口人都没了?”
高县令接过程子安递来的户帖翻看,额头豆大的汗水,啪嗒滴下。
平水村有座羊头山,山上产菌子与栗子等干果,村里的百姓得靠这座山,晒了干菌与干果子卖,能得些钱财购买粮食,勉强填饱肚皮。
这座山,高县令惦记上了。他倒不是全看重这座山的那点收益,而是这座山的风水。
有个懂风水阴阳的大师告诉他,羊头山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高氏祖籍虽在蓟州,他却是在云州府发迹。祖上的坟迁过来,待爹娘百年以后,将其葬在这座山上,以后的子孙后人,定会从此处兴旺发达。
高县令开始着手搬迁祖坟,既然成了高氏的祖宗坟地,当然要封山,不许平水村的百姓上山了。
平水村的百姓居然敢不服反抗,连差役前去也镇压不住。高县令一怒之下,安排了县里的混混,私下去摆平几家挑头的刺头。
正是采摘菌子的时节,这几个混混最后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毒菌子,混在了这三户采来的菌子里。
夜里天黑,穷人都舍不得点灯,他们采摘惯了菌菇,当然不会采摘到有毒的,将破碎的拾掇了下煮了吃。
他们压根没想到会有毒菌子,三户人家都中了毒,先没了的,是老人幼童,壮年汉子也没能抗住,接连去了。
有些菌子有毒的事情,平水村的百姓皆知晓,以前也发生过不小心采食到,中毒的事情。
这三户人家一并没了,他们虽然心中有所怀疑,却没有证据,想要告状也没门。
高县令当时很是恼怒,这几个混混做得太过,打伤打残主使的人就行了,弄出那么多条人命。
倒不是死了人让高县令心虚害怕,而是按照若一下死掉三人,必须向朝廷上报的规矩,一连死了十二人,他隐瞒起来就难了。
不过,既然是中毒而亡,症状与疾病也相似,高县令就将死亡时日错开了,编了生病等缘由,不同时日报了上去。
因病卒的事情稀松寻常,官员们只要户帖人数对得上,不会去查究竟可是一户人家,更不会亲自来查,究竟因何种原因死亡。
程子安却看了出来,这十二人,属于三户人家,且在半年内死绝了。
高县令面色惨白,嘴唇与脸色一样白,哆嗦着,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程子安不是其他官员,他是年纪轻轻就官居朝廷中枢工部侍郎,进政事堂与相爷们一同办各地知府案的程子安!
且程子安盯上了此事,哪怕是没有证据,定也会弄出证据。
昨晚约好的那些人,眼下都不见了,他们肯定都被拿捏住了把柄,一并反了水。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都与他交好,高县令眼前开始模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死定了,他死定了!
死伤这么多人,虽不是他亲手所为,他的品级最多能抵死罪,免不了抄家流放。
前程,功名利利,子孙后代,全都成了空。
高县令浑身颤抖着,站起身,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下官错了,下官不该与程知府作对,下官不该贪恋那点钱财,下官愿意清缴党山县的欠税,求程知府饶了下官一马,下官愿做牛做马,一辈子任由程知府差遣”
程子安垂眸,望着眼皮子底下冒着油的肥硕后脖颈,声音不高不低,只道:“起来吧!”
高县令抬头,想要再哀求,见程子安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心头没来由一颤,手撑着椅子起身,跌坐回去。
程子安道:“立刻出发启程回党山,将欠税速速送到富县。”
高县令再抬手抹去了额头的汗,他不敢多问,连声应下,心道程子安只要追缴欠税,他只要交了,就能与谢县令那样,一切安稳无虞。
程子安眼神冰冷,将户帖文书,连着折子一起,送到了京城。
家他先替朝廷抄了,高县令犯下的命案,就交给刑部与大理寺去处置。
这世上没有因果报应,但总该有那么一点正道,正义,让人不至于太过绝望!
作者有话说:
126 一百二十六章
◎无◎
高县令离开了, 莫柱子进屋来收拾,程箴也忙完前来,见到椅子摆在那里, 不禁问道:“椅子怎地搬到这里来了?”
程子安笑了下, 道:“阿爹,你可要过来试着坐一下?”
程箴不解, 走过去坐在了高县令的位置上, 程子安好整以暇, 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淡淡望着他。
程箴顿时感到不自在起来,总觉得面对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程子安不动声色起身,走到案几后坐下,程箴再看去时, 先前的感觉,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程箴愣住,惊喜地道:“就一个坐的位置,竟然有这般大的作用。”
程子安笑, 这是后世一些关于心理方面的小技巧,对于高县令这种心虚的人来说, 最适用不过。
莫柱子收拾了杯盏出去, 接过云朵送来的食盒进屋,摆好了肉饼绿豆汤青菜,程箴与程子安边吃边商议。
“子安, 他们回去可会再反悔?”程箴迟疑着道。
程子安摇头, 坦白地道:“不会。我是半威胁半利诱, 逐个击破。他们心怀侥幸, 留着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这些钱财,本就是来自民脂民膏,只要官身在,可以再赚回来。要是丢了官,什么都没了。何况,还会有只鸡被宰,他们这些猴,应当会受到震慑。”
程箴道:“子安是说高县令?”
崔素娘怕他们父子吃不饱,绿豆汤熬得浓稠,程子安拿羹匙舀着吃,边吃边点了点头:“折子已经送了出去,高县令这只毒鸡必须杀!”
“高县令是咎由自取,这么多条人命,他还安然无恙,这世道,真是没有公理了。”
程箴犹疑了下,道:“子安,刑部与大理寺真派了官员下来查案,高县令肯定会鱼死网破,将你收走他家产的事情抖出来,到时朝廷问你索要就麻烦了。”
程子安呵呵冷笑,干脆直接地道:“不给!姓高的家产,是入了圣上的私库,圣上他好意思拿,我就进京,天天在承庆殿哭!”
程箴皱起眉头,程子安狡黠一笑,道:“阿爹,刑部大理寺不管来谁,我都要他们被我烦死,赶紧回京去交差。我的混名在外,段尚书他们早就知晓,派人来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事先交代一二。”
“你这小子!”程箴估计程子安在京城是官见愁,笑得颇为无奈。
他与闻山长都是君子,怎地就教出了程子安此般非同寻常的子弟出来?
程子安一口吃掉剩下的肉饼,擦拭着嘴角,喝了清水漱口,挠挠头,道:“阿爹,富县与党山县的县令空缺,朝廷估计要塞人来,这才是麻烦的事情。”
程箴不解,道:“两地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