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这一补就补了小半年。
姥姥神色终于好了不少?,说话和走路都有力气了。
又到了体检这天,段之愿陪着她一起过去。
楼上楼下跑了好几遍,回到家赶忙让姥姥躺着歇息。
她端来一碗补气血的红枣汤,姥姥招呼她坐下。
问她:“再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确定好就在报社工作了?”
“确定了。”
姥姥端着碗,喝一口红枣汤,突然叹了口气。
“我看电视,经常看见有小夫妻、小情?侣两人都是在大学认识的。”姥姥埋怨地看着她:“你说说你呀,这么?多年愣是一个男朋友也没领回来。”
“姥姥。”段之愿说:“上学还是要以读书为主啊。”
“那在报社里有没有遇见合心意的啊?”姥姥突然眼前一亮,汤也不喝了,放在一边抓着她的手:“有没有男记者?哎呦我看能上电视的男记者一个一个都是浓眉大眼,长得那才?标志呢,这都没有你喜欢的?”
段之愿无奈摇摇头。
沉默了一阵。
姥姥又说:“晕过去之前,我稍微有点?意识,就是眼前发黑头疼得要裂开一样。”
“我还以为我到了寿命,得死了,没想到又活过来了。”
“经历过这次,我突然就看开了。”姥姥感慨道:“人活着的时候,就要多享受,你小时候啊你妈就教育你要大度,有好东西要分享。”
姥姥嗤了一声:“依我看呐,好的东西就自己留着!谁要也不给!”
段之愿笑问:“那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这有什么?好自私的?”姥姥瞪着眼睛:“本来就是我的,我喜欢的我留着自己稀罕,凭什么要分享给别人。”
姥姥对于她这一遭差点的生死离别,唤醒了内心最原始的情?感。
说不准在某一天眼前一黑就再也醒不过来。
到时候前一天舍不得吃的牛肉,冰箱里冻好等着过节才拿出来的高级礼盒,还没拆封的新?衣服……
所有的期待就只能等着腐烂、发霉,魂归垃圾桶。
这一番话的确唤醒了段之愿心里的齿轮。
斑驳的铁锈被强行撬动,齿轮有松弛的迹象。
段之愿抿了抿唇,又问:“那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也不是做错……就是自己不知道,结果就——”
“愿愿。”没等她说完,姥姥就打断她:“纠结这么多干嘛呀!你这个年纪,没有什么?错与对,错了,可以?弥补,对了,就继续下去。”
话音一顿,姥姥突然反应过来,挺直了腰板问她:“愿愿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段之愿心脏一顿。
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已经分手了。”
“什么?原因?”姥姥问她。
段之愿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姥姥说了。
有些事一直放在心里实在是难以?承受,倒不如将事情?摊开,寻求信任的人帮助。
命运多舛的世界看上去一望无际,实则小的很。
小到她爱上了最恨的那个人。
姥姥听了以后,沉默很久。
久到感觉一个世纪都要过去了,她才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红枣汤。
摸了摸碗壁,轻轻开口:“凉了,帮我热一热。”
等段之愿端着热好的红枣汤回来时,看见姥姥的眼睛微微泛红。
她轻轻放下碗:“趁热喝,喝完了就睡一会儿吧。”
段之愿刚要离开,又被姥姥叫住。
她惋惜地摇头:“大好的青春就要去闯,去试探。”
她抬眼,苍老的双瞳涌现出数不尽的坚韧,说:“一个人的时候听听内心的声音,有时自私一点?,是爱自己的表现。你这个年纪,不要计较什么?爱与恨,活得开心最重要。”
六月底, 骄阳和蝉鸣笼罩整个夏天。
段之愿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穿着学士服,手里捧着毕业证书的?照片。
摄影师很?专业, 将光照出了形状,并利用光棱作为纯天然滤镜。
照片里段之愿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化了个淡妆,眼尾处微微挑起褐色的眼线,嘴唇是蜜桃粉。
头像向一侧歪着,嘴角微微勾起。
光是这一笑,身后的?风景与四射的?光芒,瞬间化为烘托她盛世美颜的陪衬。
实习期结束, 她婉拒了报社的挽留, 表示自己还年轻, 人生有很?多?种选择,想要出去闯一闯。
报社带过她的师父也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
年轻就有无?限种可?能,不?要拘泥于这一个地?方,庸碌工作到退休实在无趣。
和大家吃了一顿散伙饭后, 在家里休息几天。
段之愿回?燃城了。
怨念将她对爱情的憧憬打碎成齑粉扬在垃圾堆里, 所以当初她?没有回?头。
后来她更加努力的学习和工作, 不?给自己留一丁点喘息机会。
实习期间获得和正式员工同样的待遇,在几十个实习生中脱颖而出。
在所有人的?眼中, 段之愿都是一个积极向上、聪明干练的?姑娘。
和她?交流很?舒服, 跟她共事也完全不觉得有压力。
她就像是四月傍晚的?微风, 伴随着音像店悠扬的?乐声, 吹拂到脸上?舒适又温柔。
似乎在她身上找不到半点负能量。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与张昱树分手后的?每一个深夜, 感性将已?经成为习惯的爱意拼凑出虚幻的?模样, 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似是凌迟一般洗刷着每一个根神经, 每一条脉络。
让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白天她?可?以通过工作控制跳脱的思绪,但夜晚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回?来了。
碰巧赶上?之前的?租客要退房,段之愿回到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家。
收拾了一整天,直到华灯初上?,小区里的装饰灯全都亮起,段之愿摸了摸肚子,拿起钥匙离开家门。
先?找了家米粉馆,点好餐后拿出手机。
路遥的信息停留在最后:【这么多?年,他一个也没找,但的?确有在追他的?,我看那女的?挺有毅力,毕竟除了你以外,没几个人不害怕他瞪眼睛掀桌子的?状态。】
段之愿问他:【他为什么掀桌子?】
路遥:【他店里经常有喝醉闹事的。】
段之愿:【烧烤店喝醉酒不是很正常吗?】
路遥:【张昱树那人,脾气不?是说来就来吗,现在追他这个女的?,就是他店里的?服务员,客人喝多?了摸她?一下,张昱树就把?桌子掀了,给那人揍了一顿现在还在监狱关着呢。】
路遥问她?:【这几年也没听他提起过你,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要不?我让贺铭洋帮忙给你们俩搭个线?】
段之愿:【不用,他那个人,得哄着来。】
血气方刚的?汉子,你跟他硬碰硬或是找个中间人传话,他连正经看你一眼都不?会。
只得找个四下无人的机会,只有你们俩,让他站在你面前。
几句软话?,胜过一切算计和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