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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包和换下的帆布鞋放在足球场球门附近,祝遥绕着塑胶跑道跑起来。
大概是跑到第几圈的时候呢?
“你在听什么歌?”
祝遥猛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曲清澄,莹白一张小小面孔,在没有星星的夜里,聚满了所有月光。
走上前拍了祝遥的肩一下:“别突然停下啊,对身体不好的。”
“哦。”
祝遥走动起来,曲清澄跟着她。
“在听什么歌?”
把祝遥耳朵里的耳机拿过去,塞进自己耳朵里:“连跑步时都什么也不听啊?”
“奇怪的小孩子。”笑一笑把耳机塞回祝遥耳里。
微微的体温。
“祝遥以前是体育生吗?”
“啊?”
“看你长手长脚的样子。”
“呃……差一点。”
曲清澄笑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差一点是什么意思啦。”
“上次看你妈妈个子也很高的样,你是继承她的体育天赋吗?”
没有。
继承了她的别扭嘴硬不坦率。
至于体育天赋什么的,那是半分都没有。
见祝遥摇头不说话,曲清澄又问:“这样不会不方便么?”
“散着头髮跑。”
“呃……”
与其说没有觉得不方便,不如说好像已经默认了自己只有这一种髮型。
清汤挂面的黑长直,每三个月剪一次。
又可以从刚过肩的位置长到背中央的位置。
马尾、夹卷、丸子头、半丸子头……那是在商晓冉脑袋上才有的花样。
九岁以前祝遥是有髮型可言的,刘海一缕先束起来扎个揪,再束到后面的双马尾里。
祝映岚总习惯握着梳子轻拍一下她后脑杓:“好啦。”
九岁以后。
站在她身后握着梳子的祝映岚不见了。
能告诉她儿童向青春期该如何转变的妈妈也不见了。
少女本该拥有的那些髮型,和少女后来本该拥有的合适尺码内y一样,走失在了岁月深处。
带着和祝遥一个擦肩的距离,长久的消失在了她的青春期中。
直到这时曲清澄在她面前绷绷拇指和食指:“帮你扎起来?”
祝遥才看清曲清澄指间套着一根黑色皮筋。
见祝遥抿着嘴不说话,曲清澄笑道:“你好高喔。”
“方便蹲下来么?”
祝遥蹲下,想着自己脑袋上那一个雪白的漩暴露在曲清澄眼前是不是很傻。
曲清澄温柔梳理着祝遥的头髮,让祝遥又黑又粗的长发穿过她白净的指间。
“你头髮长得很好喔。”
曲清澄夸奖道。
“是吗?”
那个时候的祝遥无论如何想不到,很多年以后,当她和曲清澄的关系发生质的转变时,曲清澄躺在她身下,也是这样让祝遥的头髮穿过她的指间。
说:“你头髮长得很好喔。”
脑后皮筋“嘣”的一声,曲清澄说:“扎好啦。”
“谢谢。”
“是谢谢曲老师。”
“嗯。”
曲清澄问:“还打算练多久?”
“快了。”
“那我先走了,你别太晚,回家还要做作业呢。”
“知道了啦。”
曲清澄走了,小小白净的一张脸,载走了当晚所有的月光。
运动会当天是个晴天,太阳不大,微微有风。
曲清澄在参赛运动员的队伍里看到祝遥时,“啊”了一声。
有些失望的说:“怎么没把头髮扎起来呢?”
祝遥发现曲清澄失望的语气,在她心里又激起了很多很多个可乐杯壁上的小气泡,砰砰叫嚣着爆开。
表面带点不耐烦的说:“忘带皮筋了。”
曲清澄想了想:“我的借你?”
指指自己头上。
曲清澄平时头髮都是披着的,只有在去植物园或开运动会这种特别的场合,会扎起来,很清爽的样子。
祝遥:“不用了吧。”
曲清澄:“怎么不用?你要替二班争得荣誉的嘛。”
说着就把自己的马尾拆了,皮筋拿下来。
祝遥微低头,看着曲清澄垂下长发上被皮筋勒出的浅浅一道褶,心里又开心起来。
“给你。”
“谢了。”
祝遥学着曲清澄周一晚上的样子,把长发在脑后扎一个马尾。
曲清澄看了一眼:“你跟我来一下。”
把祝遥带到角落:“蹲下。”
“啊?”
“你扎的太松了,待会儿要散,我帮你扎。”
“哦。”
祝遥站起来以后,曲清澄又说:“号码牌也是歪的。”
重新帮祝遥戴的时候:“别乱动啊,小心曲别针扎到你。”
最后终于在祝遥肩上拍了一下:“去吧,别给班级丢脸啊。”
祝遥站在起跑线上,风轻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给不给班级丢脸什么的不知道。
不想给你丢脸倒是真的。
跑了两圈祝遥就发现自己海口夸的太早。
一起跑步的这些女生要么是体育特长生,要么是机器人。
别说拿名次了,祝遥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不要被她们甩开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