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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遥捏着手机走回片场的时候一脸平静。
她越这样毛姐越害怕,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妈……有事?”
祝遥摇摇头:“没事。”
那一小碗凉掉的番茄炒蛋,祝遥没有再吃。
下午拍戏,毛姐本来还担心她受祝映岚那个电话的影响,没想到过的还是挺顺。
好像有了那两场神级别的重场戏垫底,状态一旦开启、就收不住似的。
祝遥候场的时候,还和平时一样安静的坐在小马扎上,毛姐看她一眼,忽然又觉得祝遥是把很多情绪,封在了自己身体这一人形壳子里。
就像电影里的小枝,除了砸酒瓶,不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情绪流露。
毛姐张张嘴:“祝遥……”
“嗯?”
“……你还要香口胶么?”
“要吧,谢谢。”
毛姐抛给她两粒香口胶。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尤其毛姐,特会看人,她明显能看出刚才她带着试探语气叫祝遥的时候,祝遥“嗯”的那一声,带着警惕和回避。
祝遥连谈都不愿谈及祝映岚,毛姐又不能逼她说。
可是怎么办呢?就让祝遥这么一直憋着?毛姐自己也把两粒香口胶塞进嘴里,嚼得吧唧吧唧响。
祝遥对自己中午接了祝映岚的电话、还能这样一路顺畅的把戏演下去,感到很满意。
她头一次很庆幸自己是个演员。
她听见闵佳文问自己:“你吃煮鸡蛋么?”
那是绪染老师最大程度的情感流露,戴了很多年的唯一一条毛衣链,雪花形状,挂在胸前晃啊晃。
像晃动不安的心。
祝遥听到自己回答闵佳文:“我隻喝酒,你敢喝么?”
平静中带着一点笑意,像不见深处汹涌的海。
她看着闵佳文握着煮鸡蛋的手指颤抖,那一刻,她是贺小枝,不是祝遥。
她从祝遥的人形躯壳里,逃进贺小枝的世界里。
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祝映岚,也不去想曲清澄。
所以当下午后半段,太阳开始斜斜往下落的时候,梅导来找祝遥:“今天就拍到这里。”
祝遥陷入一种巨大的茫然里:“为什么?我哪儿演得不好么?”
梅导摇头:“是你今天演的太好了。”
“那为什么不趁着这种状态继续?”祝遥有点慌。
“你看过火吧?一开始烧得太凶,之后就难以为继。”梅导说:“你作为专业演员还是新手,要学会保存状态,不能无限消耗。”
“不然你之后,会很难。”
梅导走了。
祝遥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怔怔的。
天哪,她现在没戏可演了,她不能继续躲在贺小枝的世界里了。
她心里升起一种由衷的恐惧。
她怕闲下来,她怕一旦闲下来,她就会去做很多不受控制的事。
比如,去找曲清澄。
但是经过昨晚的事,尤其今天中午又接过祝映岚的电话以后,她还怎么去找曲清澄呢?
她越发觉得自己不配站在曲清澄身边。
毛姐远远站在一边,看着祝遥发怔,没有走上来。
然后,她看着祝遥把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面对滋滋的震动,嘴角抿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想挂断,还是接了:“喂?”
“嗯嗯”简单应了几句,就把手机挂了。
她走到毛姐身边:“毛姐,我待会儿先不回酒店,出去有点事……”
毛姐点头:“嗯,去吧。”
她看着祝遥走远,脸上带着一种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神情。
她在心里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祝遥戴着帽子和口罩,站在学校门口。
她穿厚棒球衫加牛仔裤,低调的打扮。陆续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学生,聊着今天作业好多或哪家偶像又塌了房,没有人注意到她。
直到一辆白色宝马,也没鸣笛,缓缓开到路边停下。
祝遥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摘下帽子和口罩,呼出一口气。
曲清澄今天穿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一件卡其色风衣,是曲清澄身上最常见的打扮,祝遥却有点不敢看曲清澄。
总觉得曲清澄有点不一样。
也许侧脸的弧度更优美,也许藏在镜片后的双眼睫毛更卷翘,也许披在肩头的长发更闪闪发亮。
也许曲清澄什么都没变,只是祝遥看待曲清澄的眼光变了。
曲清澄由祝遥远远仰望的人,变成了祝遥深深吻过的人。
祝遥本来以为,经过昨晚的那个电话、那通疯跑以后,她已经把那个吻忘了,或者说存封进心底、故意不去想。
这会儿一见到曲清澄,才发现这种想法实在太扯了。
忘什么忘啊。
她坐在副驾,与曲清澄隔着一段距离,却已经好像能闻到曲清澄身上的香味,不知是面霜的味道还是体香,反正就是那股,温暖柔和又带点涩的茶花香。
单单这若有似无的香味,就足以使祝遥的心狂跳起来。
曲清澄伸手捏了捏后颈,祝遥几乎能看见那纤长指尖,轻轻摩擦过毛衣,带起劈里啪啦的静电。
哪里都是电流。
尤其是曲清澄开口说话的现在:“今天下午……你们不继续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