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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吃醋了

 

何梁醒了,双眼睁开一条缝,闯入一个灰蓝色的世界。蓝色的隔断帘如波纹般飘摆,透出其后惨淡的白墙。室内是有光线的,呈蓝黑墨水般的颜色,或许正逢夜与日的交接时分。

有风吹过,天花板上的吊瓶如钟摆摇动。何梁这才注意到吊瓶上的输液管是通向自己手臂的。

很冷,他只觉身体和那玻璃吊瓶一样冰冷,麻木、僵硬,但大腿上的一团热源却越来越清晰起来。像有只肥硕乖巧的猫儿睡在他的腿上,用那油亮亮的毛发不断蹭他,温暖他。

何梁用没吊瓶的那只手捏紧床单,半撑起身去看。

果然是只乖巧的猫。

唐元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倾身睡在了他的腿上,头伏在交迭的手臂上,长发如瀑倾斜在双颊之间。她的脊背一起一伏,有规律的呼吸着,极为安详。

这幅场景让他想起来四五年前一个冬天的夜晚,她也是这样安详地睡在他怀里的。他还记得,她的睫毛又长又密,月光下的皮肤白皙滑嫩,还能看到脸上跳动的绒毛。最不能忽视的,是她的手。她总有种随时被抛弃的警觉,睡觉时两只手也要紧紧攀在他胸口或者脖子上。

往事越甜蜜,回忆起来就越痛。何梁摸了下胸口,仿佛心正在被残忍绞杀着。

她怎么会在这里?何梁试着去回忆,但大脑里的记忆神经却一片空白。最后,他只能猜测,是他出了意外,而她注意到了。

她还能注意到他,朝他奔来,不辞辛劳地守候到现在。何梁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她还能朝他伸出手来,这就够了。

他又想起了他在海岛的那个夜晚。天就快亮了,也总会亮的。他会默默从她家里离开,她也会从他的床边离去。

何梁又躺回床上,下半身也随即微动。唐元被惊醒了,她睡得很浅,一下子就撑起身来。

两人刚好隔着半张床的距离对视着。

“醒了?”她问。

何梁点头,看着她墨蓝色的脸,微乱的头发,虚弱开口:“谢谢,辛苦了……”

他忍住悲伤,故意错开她的视线,开始残忍将她推开,“真是抱歉…垫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唐元情绪马上就上来了。他在赶她走。她辛辛苦苦了这么久而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赶她。何况,她现在已经一个人无处可去了。

“没错,钱就是我花的。”她语气突然臭得像块石头,“但我花得起,也不要谁还。”

何梁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不禁隐隐心疼起来,可理智还是督促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在外面这么久…会有人担心的。”意指着第叁人。

“哦。”唐元的语气还是很冷,“我分手了。”

分手了?这叁个字宛如一个惊雷炸开在何梁心底。

怎么会?本来,那场篮球赛之后他又花了一个夜晚的时间说服自己。何梁缓不过来,睁大眼望着她,试图找到任何疑似说谎的蛛丝马迹。

而唐元依旧是冷淡、清醒坐在他面前,坦荡地仰起头看着他。

震惊过后是狂喜。何梁的心扑扑跳着,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维持着半撑在床上的姿势。

沉默的空气凝聚在两人之间。气氛尴尬了起来。现在,他们处在一张床边算什么呢?

唐元故意延续着那傲娇的口气,试图暂且逃开,“六点多了,该吃饭了,你要吃什么。”

听到这里,何梁身体里的欢乐泡泡终于承载不下,轻飘飘溢出来了,在空气中闪着五彩的光。

“粥,可以吗?”

他不自觉语气轻轻上扬,但说完又觉得不妥。怎么能让她买粥呢?多不方便啊,万一洒出来烫伤她了怎么办。不然,随便点个外卖,也不用麻烦她专门跑一趟……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唐元见他表情怪怪的。

何梁吓了一跳,摇头:“没…没有……”

不到半个小时,唐元拎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一碗粥回来。彼时天已经大亮。窗户边的窗帘被拉开,阳光放肆地扑了进来。病房的另一个病友也起床了,是一个腿伤的老大妈,正在床上跟何梁唠嗑。

唐元一进来,大妈就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一口字正腔圆的京城话,“这女娃昨晚送你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哭。眼泪流得可让人心疼了。小伙你可要珍惜哦,这么好的女朋友。”

唐元的脸和耳朵立马就烧了起来。她欲哭无泪,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还这么早就去跟你买早饭。真好,生怕你饿着了。”大妈还沉浸在她无限的畅想中。

“不是。”敏感的自尊促使唐元开口,像是为了挽回颜面似的,她说,“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平淡的声音打破了闲适的谈话。

“是吗?”大妈一惊,“看着怪像呢,我还以为……”

唐元自顾自把食物放在桌上,“就是认识……”

“哦。”大妈打圆场笑着,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我看你们关系还挺好……”

“您误会了。”何梁也出声,他怕她生气了,小声又低沉地附和,“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或许,将两人关系推得越远,她才越满意吧。毕竟,谁也不想被误会。

何梁说话时,面庞的光彩消散了,和昨晚的脸色一样苍白。唐元注意到了。

“哦哦。”大妈尴尬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啊……”

何梁默默拿起桌上的粥喝了起来。唐元坐在板凳上,没有搭手,但她刚才颜面尽失的感觉已经渐渐消散了,现在,满心又被何梁‘自力更生的模样’占据。他的一条腿动不了,另一只手还在打点滴,这顿早餐享用得很艰难。

唐元越看,越有点不是滋味儿。就为了那点自尊,有必要吗?

趁他快吃完了,唐元又起身走到他面前,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何梁一愣,小心翼翼伸手去抓。但其实纸巾已经递到他嘴边了。完全不用多此一举。

装什么装。唐元暗骂了一遍自己,以行动当道歉,一鼓作气,拿着纸的手直接在他的嘴唇周围动了起来。

何梁还伸在外面的手僵住了,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她的指尖隔着纯白的木浆纤维在他脸上抚弄。轻盈、一丝不苟,宛如清风拂面。

短短几秒钟是几个世纪一样的漫长。直到那张面纸被揉皱,并被唐元扔进垃圾桶,何梁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她的背影,若即若离,让他摸不着方向。他真想牵住她的手呀。

早餐结束后不久,便有医生来查房。她在床尾掀开何梁的被子,敲了敲他的腿,说:“是肌腱轻微断裂和气血亏虚。这么健壮的年轻人,不应该呀。”

何梁想起这几天和舍友们为筹办工作室,拉项目忙得昼夜颠倒,回道:“应该…是劳累过度。”

“但是这腿呢?看上去是新伤加旧伤复发呢,近几年有没有做过什么剧烈运动?”医生追问。

想着唐元就在身边,何梁故意模糊作答:“骑车。”

“骑车?”医生好奇地挑眉,似乎在思索什么样的骑车能把身体折腾出病根。

何梁只得继续:“……两年前的冬天,骑车去过西藏。”他话止于此了,不能再多了。如果她决定放下,那么他现在倾吐的这些行为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难怪。是受伤了吧?不愧是年轻人,胆子可真大,还专挑冬天,不怕把命送了?”

唐元猛然被点醒。两年前的冬天…不就是他从海岛回来的那个寒假吗?为什么要这样不顾性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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