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火车上下来步行了一阵，刚刚又在河边戏耍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天幕几乎擦黑，顾衍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了。因为被火车上的气味熏得难受，一直感觉不到饿，可到了现在，终于清清楚楚听见肚子的咕噜声。

环顾四周，除了花草树木，根本看不到半点人烟。顾衍从布包里拿出唯一的一包桃酥饼，那是他妈妈前天刚买回来的，说是好久没吃，买来解嘴馋的。被他顺手偷了出来，原打算路上当零嘴，现在却成了救命的晚饭。

边走边啃，等一整包酥饼全部下肚，顾衍又走出了好几里地。感到腿脚有些酸痛，就在路边找了块稍大一点儿的石头坐下。

耳边听着阵阵虫鸣，抬头是皎洁的明月和满天的星辉，顾衍忽然感到了迷茫。

昨晚头脑一热选择了离家出走，可是以他目前的情况，即使顺利抵达了新的省会，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黑户。虽然他一直坚信天无绝人之路，可当现实摆在眼前时，却又显出茫然无措。

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究竟能以怎样的身份在新城市谋得一条生路？这些亟需解决的问题，都好似完全没有答案。如此想来，像现在这样，在乡野当个流民看起来似乎更容易些。

21岁的顾衍同志，犹如初生牛犊，突然就这么无知无畏的想通了。反正除了回家，他怎样都能接受。既然已经出来了，大不了就当仿效青年毛主席，也走一遍身无分文的游学路。

想罢，顾衍对着夜空大声喊道：“顾衍，天无绝人之路！相信自已，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已的路！”

烂漫天真的想法终于让顾衍的心安定了下来。他找了一颗大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枝干歇下，今晚就先这么凑活。

自此，顾衍当真过起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反正也没有目标方向，索性沿着铁轨一路走去。幸好天气还不算太冷，晚上即使席天慕地也能凑活。

饿了渴了，就在路边找些果子充饥。对顾衍这么个在城里长大、被家里宠溺的人来说，让他上山打野味或者下河抓鱼，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大多数时候，靠着路过村庄时，拿钱找老乡买点吃食。只不过这年头粮食紧缺，人家自已都不够吃，所以也不是有钱就一定能换到吃的。

况且，他家条件有限，出门时带的那点钱本就不多。于是，有一顿没一顿就成了常事。

刚开始的几天，凭着一腔热血还勉强熬得住。等到了第十天，顾衍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身上带的钱，早几天就已经全部花光；布包里的东西，大半也被他拿去换了吃的。之后，靠着吃野果子又挨过两天。

可今天似乎运气特别不好，从早上找到下午，愣是没看到任何能吃的东西。胃里已经饿得隐隐作痛。

顾衍脚步虚浮地继续往前走去，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好像有个村子。想着要不去那里碰碰运气，便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临近村口时，顾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长这么好看，怎么就是个文盲呢？

等到再次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屋顶，侧头再看，是一间简陋，却收拾得干净又整洁的土坯房间。

顾衍缓缓撑起身，发现自已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擦洗过，身上也换了干净的棉布衫。正盯着盖在自已身上的灰色麻布被单发愣，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啊！同志，你醒啦？”

进来的年轻男人一看到他，整张面容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满脸的惊喜。

首先让顾衍感到诧异的是，眼前的男人皮肤白皙得根本不似一个农民该有的样子，甚至比起顾衍这种城里人，都毫不逊色。

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鼻梁高挺，粉色薄唇弯出一抹浅浅的笑。即便穿着一身毫无美感可言的深蓝色军便服，也难掩他清丽俊秀的气质。

不过，虽然生的秀气，可这个男人却不会给人半分娘气的感觉，挺拔的身姿和一头清爽的寸头，让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有型。

对于自已的长相，顾衍一直很有自信。在他们那一带，他的英俊潇洒要是数第二，估计没什么人敢称第一，不然也入不了曹局长的眼。只是不曾想，竟然在农村还能碰上丝毫不逊于他的，另一种风格的俊美。

顾衍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连什么时候乱了心跳频率都没注意到，更不要说回答对方的问话。

男人被顾衍盯得有些害羞，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了一丝红晕。

“同志！”为了掩饰尴尬，他再次出声喊了一遍。

“啊？”

顾衍这才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已的失态，也是脸上一热，掩饰性的轻咳一声，问：“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嗯。看到你倒在村子口，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想着先带回来再说。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解释：“其，其实，我就是饿的……”

“等着。”

一听这话，男人憋着笑迅速返身又跑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男人再次推门进来，手里多了大半碗白粥和一个菜饼。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厨房就剩了这么点儿。你先吃着，一会儿水开了，我再给你下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