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回去以后，虽然因为高考结束了，顾衍不用再频繁写信回来指导瞿安学习，不过他依旧保持着和以前一样的频率，每个月一到两封信，雷打不动一定按时寄回来。

唯一有变化的是瞿安。

以前，天天盼着顾衍的来信，每次收到信都能开心好几天。对信里的内容，瞿安也是反反复复的看，看完又立马迫不及待的提笔给他回信。

那感觉，即便顾衍不在跟前，也像还在身边时那样，两人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如今，依然天天盼着顾衍的来信，可真收到了，却不再似从前那般开心，因为信里的内容，越来越让瞿安感到陌生。

大城市不愧是大城市，每天都能让顾衍有很多新的发现和感受。于是，他把所有新鲜的事物和感想，统统写进信里，分享给远在农村的瞿安。

顾衍想的是，用自已的眼睛，帮瞿安探索更多未知的东西，把自已获悉的一切都展现给瞿安看。

然而，他也从没想过，瞿安在偏僻的小农村里，看到越来越多他不曾经历，也无法触及的东西时，内心会有怎样的波澜。

渐渐的，明明曾经最让瞿安感到快乐的鸿雁传书，如今却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又不舍的鸡肋事件。

每次收到顾衍的来信，瞿安看完后，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回信。

信里的内容全是新鲜时髦的事物，就像他经历过的那次京城之行，看到的每样东西都让瞿安觉得新奇，除了像个傻子似的一个劲提问，他说不出一句有建设性的话，更别说和顾衍讨论了。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通过书信交流，终究不比当面对话，中间相隔的时间差，会天然的给两人之间的沟通增添阻隔。

久而久之，问题积累多了，反而让瞿安越来越不想继续提问，对新事物的兴趣也逐渐减少，最后沦落到好几个月都没能回一封信出去。

日子就在如此这般矛盾纠结中一天天的过去，而就在瞿安接触不到的外面广阔天地间，这个社会已然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巨大的变革。

1978年，国家开启了前所未有的开放政策，仿佛一夜之间，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不曾想、不曾做的事都有了新的路径和方向，以前限制人们的规定也一样接着一样被放开。

整个社会，正在慢慢的，从十年荒唐无序的大动乱中一步一步凤凰涅槃！

由于所处地区地理条件的限制，瞿安无法很直观的感受到社会的变化，除了从顾衍信中窥探到一星半点，实际身边的日常生活中，发生变化的速度要远远慢于其他地方。

当然，变化还是有的，也不少，而其中最让瞿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村里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往外走。

走出去的人，大多是听到了各种谣传的风声，虽然一开始真假难辨，但因为诱惑力实在太大，几个胆子大的就愿意出去闯一闯。

而一段时间过后，事实证明，出去闯荡，确实能得到比在当地更多的收获。

就拿赵根生家来说，他家几代人一直条件非常有限，留在村里继续当农民，似乎永远看不到改变的希望。

于是，在听说有新路子后，赵根生的弟弟强子就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跟着出去闯一把。

结果运气不错，在别的城市学着人家摆摊擦皮鞋，一个月就赚到了以前在村里，要干好几个月的活才能赚到的工钱。

老天总爱开玩笑

如此一来，村里人的心思也逐渐活泛了起来，想要往外走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孙国霖思想开放，胆子也大，又赶上家里烦心事不少，便很快决定要加入外出人的队伍，成为去外面世界闯荡的其中一员。

和过去一样，有什么想法，有任何好事，孙国霖第一个都会想到瞿安，于是，在他决定出发之前，专门来瞿安家找他，想要劝说他和自已一同去。

“我觉得，我还是算了吧……”

听了孙国霖的叙述，瞿安来来回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拒绝了孙国霖的建议。

“现在很多规矩都放开了，买车票啥的也不是非得用介绍信不可，随便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也多了很多，就算不是为了赚钱，出去见识见识，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也很好吗？”

“还有，那次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也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么。现在有机会了，怎么不出去，到更多的地方看看呢？”

孙国霖一边开导，一边劝着，他能感觉出来，自从错过高考后，瞿安的状态一直有些萎靡，于是就想着拉瞿安一起出去闯闯，说不定能找到比上大学更好的路子。

当然，也有另一层小心思，他舍不得让瞿安离开自已，希望能和瞿安一直守在一处，不分开。

“不了，我想想还是觉得没时间。去年因为生病错过了考试，今年我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对孙国霖说的那些诱惑，瞿安并不感冒，毕竟，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上大学来得重要。于是再次干脆地拒绝，

“虽然今年具体的考试时间还没公布，我估摸着可能和去年差不多。现在已经是3月份了，离夏季高考就剩最后4，5个月，不管怎样，我都要先考完试再说！”

瞿安扳着指头细细数着，全副心思都在复习和考试上。对孙国霖提的建议，瞬间转化成了耳边风，听过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