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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欢抓紧的心口骤然松缓了下来。
这半个月除了孟欢,还有一群人如此关心蔺泊舟安危的,恐怕就是王府里的旧人了。陈安是王府长史,蔺泊舟从辜州带来的心腹,找蔺泊舟找的头髮都白了。
孟欢安慰:“别伤心,王爷没出事。”
可陈安的眼泪止不住。
“陈安有罪啊,要是王爷出了事,天下之局大变,王爷未实现的抱负,王爷养着的王府几万人全都无家可归了。”
他泪流满面,旁边的士兵也跪下去哭了起来。
既有喜,也有悲。
经历怎么多磨难,怎么能不悲不喜?
孟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王爷没事,我带你们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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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孟欢昏迷的时间不长,天色还早。
街道上一行人匆匆赶路,走到总兵府门外,门房探出脑袋问:“你们是——”
他没拦住。
这行人威势赫赫,伴随两排的青年男人穿着便衣,但纪律整齐,体格高大,显然是军队里的人。
门房噤声了,连忙去找孙管家,孙管家匆匆跑来,看到了人群中被簇拥着的孟欢。
他怔住:“小先生,这是——”
“孙管家,我们是来接人的。”
孟欢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这段时间,是总兵府收容了自己,给了饭食,孟欢拿不出架子来。
他身旁的贺州知州,连忙出来,流着冷汗说:“管家,这是摄政王府的人。”
“摄政王府?”
孙管家懵了,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
他知道摄政王在不远的坼州打仗,但摄政王可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跟总兵府能扯出什么关系?
跟这群人能扯上什么关系?
……跟他接纳的小画家能有什么关系?
孙管家眼珠子转动,不解地站在原地时,看到了中臣恭恭敬敬,端端正正捧着的一袭衣冠绶带。
明艳至极的绯红色,几乎将天地间的雪都映亮,绣着狰狞的蟒龙,花纹繁复秀丽,是他老爷提及都要色变的权势图腾。
孙管家后背一阵冰冷。
总算缓过劲,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传奇了。
总兵府这回要出传奇了。
孙管家遏製住喉头的尖叫,试图接待客人:“诸位先进来坐?喝杯茶,小人这就去请我家老爷回来——”
“不用,我们先忙正事吧。不过麻烦你了,去请你家主人来回话。”孟欢对他客气,陈安对他语气也很客气。
回,回话???
孙管家晕得更厉害了:“小,小人这就差人去。”
陈安一行人便不在此地逗留,匆匆迈过门槛和回廊,走向后府的院子。
低矮的砖瓦房,路途陂陀,时不时走出几个揣着袖子看热闹的下人们,地上有水沟,看起来像是很偏僻的地方。
所以,蔺泊舟虽在总兵府,但并不是尊贵的座上宾,而是混迹在下人和清客当中。
陈安眉头越皱,呼吸开始发抖。
察觉到他的情绪,孟欢小声说:“我和王爷逃走了以后,身上没带钱,也没饭吃,王爷眼睛又看不见。幸好我会画画,就在总兵府里谋了个差事,替总兵夫人画像。”
“我怕王爷被人发现有眼疾,和王爷说,让他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免得引起别人怀疑。”
孟欢挠头:“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陈安连忙说:“王妃已经做的很好了。陈安心里在想,若是没有王妃,恐怕王爷——”
瞎着眼,一介废人,恐怕早就死在风雪里了。
孟欢知道蔺泊舟是他们心里的尊崇主人,是个宝贝疙瘩,挠了挠头,还挺不好意思。
莫名,也想到,既然蔺泊舟被找到了,那他俩的二人世界应该也结束了。
风雪凄凉,屋子里越破落,陈安眼神闪烁,眼眶禁不住湿润。
他问:“王爷就住在这里吗?”
孟欢点头:“这还算好的,夜里有张烧热了的炕,先前我们住在客栈的最底下那层,还住过狐仙庙,只能保证温饱而已。”
陈安抹了把眼泪:“王爷,王妃,受苦了。”
别的不说,蔺泊舟是他看着长大的。
出生便是尊贵的王府嫡长子,从小到大,虽然身体患了疾病,病体沉屙,但锦衣玉食,细心照顾,何曾受过任何一丝饥饿寒冷?
可失散的这段时间,蔺泊舟竟然过着奴役般的生活。
他们踏进院子里。
脚步匆匆,一转眼,越过了门,院子里的光景出现在跟前。
“我回来了。”孟欢说,“我还带了人来——”
孟欢话音停住了。
披着白袍的高挑身影坐屋檐下,面前放了隻木盆,盆里装着冒出热气的水,蔺泊舟端坐盆边,手放在热水里,身旁站着院子掌杓的婆子,正扭头看他盆里的衣裳。
婆子摇头,看不得少爷做派:“裤子不是这么洗的,你洗不干净。”
蔺泊舟似是询问:“那该怎么洗?”
“哎呀,用皂角打泡以后,手搓嘛——”
婆子话音刚落,听到了孟欢的声音。
两个人都抬起头。
“怎么来这么多人!”
老婆子被吓住了,往后跑。
只有蔺泊舟还坐在原地,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寒风微微吹乱了他的头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