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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蔺泊舟想做忠臣,却有一群人拦着,不让他做忠臣,而要把他赶尽杀绝。
蔺泊舟也拿了块糕点,正好和孟欢手里拿着的花色不一样,他轻轻塞到孟欢的唇边,视线望向他,似乎看着孟欢咬了一口。
他唇瓣带笑,声音温柔,不像在和陈安说话,像是在和孟欢说话。
“不让过关,那就舍下王府军,单独过关。”
“……什么?”
陈安微微睁眼,满脸错愕:“王爷,这太不安全了。”
而且……
“王府护卫怎么办?这是王爷亲自养的兵,在坼州的决胜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王爷怎么能丢下他们自己回京?”
——最重要的一层意思,陈安没说出来。
朝廷,权势,凶险异常。
倘若蔺泊舟手里没有棋子,他就会沦为被人分食的鱼肉,这群肉食者全都残忍无情,没有一个人念旧情,只要蔺泊舟倒台,他的仇家,讨厌他的人,会把蔺泊舟吞得骨头都不剩。
所以蔺泊舟手里必须有一支军队。
必须有,他有军队,镇关侯才动不了他,宣和帝才杀不了他。
哪怕他不被重用,至少能平平安安回辜州。
蔺泊舟听得懂他那层意思,淡淡道:“本王和陛下是兄弟,血脉之情,陛下必定不会对本王怎么样。”
“……”
陈安脸上流露出费解之色,有点儿看不懂蔺泊舟了。
原来理智冷静,凡事都谋划得清清楚楚的蔺泊舟,怎么如今还谈起感情来了?与宣和帝谈感情,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试图劝阻:“王爷,帝心反覆无常啊,陛下就和那个禅师下了几个月棋,就敢临阵换将,以至于王爷流落民间。王爷要是再把希望寄托于感情,只怕到时候帝心冷酷,会、死无葬身之处——”
他这句话说得很重了。
“不至于,陛下虽然反覆,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并不会真的动本王。”
蔺泊舟上半张脸浸润在阴影之中,眉眼迭着细小的阴影,取出帕子替孟欢擦拭唇角的糕点碎屑。
片刻后,他又笑着说:“本王隻说不和王府护卫回京,可没说让他们原地解散。”
陈安的乱心安定了些,“王爷的意思是?”
“下一纸命令,让他们自己回辜州。本王单独回京面圣,面圣之后,便请辞回辜州养眼疾,以后再也不沾染朝廷是非。”
陈安明白了,脸色却比刚才还差:“所以这三万护卫,是王爷展示给陛下的诚意?”
蔺泊舟隻笑了笑:“你想这么理解也行。”
那还能怎么理解?
陈安坐在马车外,隔着帘子和蔺泊舟说话,只能透过隐约的风吹起了帘子,去窥探蔺泊舟此时的表情。
如果真如蔺泊舟所言,这是给陛下展示的诚意——放弃王府护卫单枪匹马回京,那蔺泊舟来京城谋划六年,呕心沥血,此时却把全部的武器都缴械,展露出一片赤诚之心给宣和帝,任由宣和帝凭借好恶对自己判处有罪或者无罪——
有罪,杀头。
无罪,流放辜州做个闲散王爷。
——这岂不是满盘皆输,什么好处都捞不着的局吗?
陈安左思右想,揭开帘子,总觉得不对劲:“王爷。”
蔺泊舟的手放在火炉边烤火,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血管有些浮凸,让橙色的火焰倒映着,十分漂亮。
“嗯?”
“王爷尽心竭力,为朝廷六年,创造了如此多的实绩,百姓对你感恩戴德,攻克朱里真更是挽大厦于将倾,王爷就甘愿落得如此结局吗?!”
陈安说这句话时,音调高,有些激动,他在为蔺泊舟不值。
火光随着车轮跳动,光线和阴影的分割也随之跳动。
蔺泊舟探过手去勾炉子里的银丝炭,眉眼全部被火光映亮,那眸子倒映着瞳瞳的火光,跳跃不止,像是幽冥中燃烧不熄的业火,带着侵染了黑暗的阴翳感。
可他语气却淡然,倦怠,像是厌倦了争斗。
“本王执政六年,早就累了,这半个月和王妃在一起小门小户,衣食温饱,发现有一番本王从未体验过的乐趣。所以回辜州养老,做个闲散王爷,是本王现在的意愿。陈安,你也不要再劝了。”
陈安哑然,一时怔在原地。
他没再说话了,转头看着越刮越烈的风雪。
马车内恢復了安静,火光似乎更亮了些。
车轮一路步入了黑暗,直到夜里的寒冷入侵得越发深邃,连生着炉子里的火都快抵不住寒冷。
时不时听到风雪从平原刮过去的动静。
“咔嚓!”
猛然一声响动,让孟欢从沉睡中惊醒过来,他流露出了逃难时风声鹤唳的紧张感,睁大杏眼,茫然地看着周围。
怎么回事?
马车怎么突然陷进去了?
孟欢抓紧蔺泊舟的手,掌心冒出冷汗:“怎么了?”
蔺泊舟抬手,轻轻将他护在背后。
这里距离王府护卫驻扎的营寨还有一段距离。
马车外,响起陈安意外的声音:“是谁?”
前方隐约冒出火光,好像有一支队伍骑着马匹过来了,举着旗帜,地面开始震动。
连陈安都不知道?孟欢更紧张了,难道是镇关侯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