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福音
36福音一开始白露觉得黎朔可能就是对她感兴趣,属于那种来得快去得快的好感——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即使拒绝白露也不会感到太为难。黎朔的认真与执着让白露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如果她从来没有在年少时喜欢过一个人,也许直接用“你的喜欢是不成熟的”这种理由就能拒绝黎朔。但是白露比黎朔还小一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纪寒。年少时期的感情往往热烈、天真,她很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白露不否定那时候自己的感情,因此现在的她也不愿意用这种略带轻蔑的话语去拒绝黎朔。她只能希望自己能在维护好黎朔尊严的同时等他失去对自己的兴趣。但说实话,白露心里也没底。毕竟时至今日,纪寒对她来说还是她一直放在心里的、最珍贵的人。其实白露现在回想起当时自己死皮赖脸缠着纪寒的事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她那时候就是不管被他多冷淡的对待都能保持热情。那种感情怎么说呢,就像是懵懵懂懂的刚破壳的小鸡仔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做妈妈,屁颠屁颠地一直跟着。纪寒开始给她回信后,白露给他寄信的频率和信的长度都明显提升了,恨不得把自己每天吃了什么味道如何都写上去。另外,她还开始随信附送她做的拼贴诗、飘到她头上的鸟羽毛和据她所说“学校里最完美的一片鸡爪槭叶子”。这些纪寒都想办法好好保存了下来,放进了抽屉。那年寒假,两个人一起去看了电影,纪寒挑的是她可能会感兴趣的文艺片。她那天穿着一件黑白双色的假两件长裙,纪寒一直记得。开场后一向对这种电影兴致缺缺的纪寒被在他看来过于矫情和昂长的人物内心独白折磨得想睡觉,于是他转过头想看看白露的反应。昏暗的影厅里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了,又几乎同时别开目光。纪寒的心跳乱了几拍,偷看她被抓包的事让纪寒瞌睡虫都被吓跑了,要不是环境太暗,白露能发现那张冷漠的冰山脸在那几分钟有点红。白露摸不准纪寒约她出来看电影是为了什么,看他无聊又不敢提一起离开电影院的事。在她看来纪寒不像喜欢这种电影的人,因此她生怕纪寒迎合她的品味是想先给个枣再给个巴掌,看完电影之后再次拒绝她——要真是断头饭她也要好好吃完!两个人想法完全南辕北辙。一个不擅长表达,一个不敢问,后来能谈上恋爱纯属因为白露太主动加上他俩都带点白痴属性。叁月初,纪寒穿梭在平城上半年的最后一场雪里,给远在羊都的白露寄信。而白露,给纪寒的回信里夹了一朵羊都学校里初开的樱花。她的信有趣、生动,纪寒觉得自己都被她影响,变得情感丰富。比如雪花飞舞时他会希望她在身边,看到月亮就想到她写的信里那句“我也想从你的窗子里一起看月亮”,风大的日子又想到她说“平城的风都是替我从羊都过去传话的,你有没有听见它们告你‘白露很想你’啊”,看到花又想知道白露将来想在“种满花的复古式梦中情屋大别墅”里都种些什么花。某个雨天,孟道生和纪寒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老纪你突然笑什么?”看着走在自己身旁忽然无缘无故弯起嘴角的纪寒,汗毛乍起,颇有种看到什么战争用机器人露出微笑的荒诞感。“她的事。”“啥,谁?”“白露。踩到松动的地砖被溅了一身泥,语文老师偷偷给她使了半天眼色她才发现。”“这有什么好笑的。”孟道生纳闷。“不好笑吗。”纪寒面无表情地反问。孟道生当时沉默了一瞬:“你怎么喜欢上一个小鬼头。”“你不了解她,所以有偏见。”纪寒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老宋和她已经认识,以后带她来见见你,你也会觉得她很好。”孟道生心说我有偏见还不都是你以前有点不耐烦地说被一个小鬼缠上了吗,结果后来被人死缠烂打了几年就也对人动了心思。孟道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着伞上滚落的雨珠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想太多了。”又不是什么天仙,孟道生想。后来他俩一起回羊都的时候,碰到了在火车站等纪寒的白露。孟道生突然像被鬼上身了一眼一句话都不说,在白露尴尬地小声和纪寒说“我不知道你和朋友一起,只买了你的饮料”时,孟道生才不自在地从她脸上挪开目光,转过身去:“你们玩吧,我先走了。”孟道生忽然变得异样,纪寒作为和他关系最好的那个,好几次目睹孟道生任由女的贴着他说话。纪寒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只以为是孟道生到了年纪,开始对异性感兴趣了。半年后一起回家过年时,他听说关于“孟道生又消停下来的原因”的种种流言后,心想不管是阳痿还是性病都得是个不小的打击,于是还难得管了点闲事问孟道生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没想到却在对方看到自己手上那条白露说“因为我笨手笨脚所以编了八次才编得完美无瑕”的蓝色手链后,被对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还是正经谈个恋爱吧。”纪寒以为他是嫌弃,摸了摸手链,“喜欢和情欲完全是两码事。”孟道生突然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滚”。白露高叁的那个大年叁十,纪寒把她约了出来。是那个寒假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当时宋景行和孟道生也在场,他们叁个从小就经常一起去河边看晚上九点钟的跨年烟花表演。纪寒带她在河岸上走得离另外两个人远了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白露就脸红红地从书包里掏出礼物给他。“纪寒,我现在还很穷!只能生日礼物和跨年礼物一起送你了!”白露不自在地挠了挠脸,声音都变小了,“可能你平时用得比这个好吧总之你别嫌弃!”纪寒认出那条领带的牌子,价格对白露来说的确是笔巨款:“辛苦打工的钱怎么用来买这个?”“我开学可能就没时间给你写信了,我想和你一起在平大读书,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不努力的话考不上的。”女孩子低着头,“我不给你写信,你可别忘了我然后去交女朋友啊”“白露,我占有欲很强,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你要想清楚了。”纪寒打断了她。“什么意思?”白露的眼睛都睁大了,“你要和谁结婚了吗?”“我是说,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吗?”纪寒说,“即使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怎么会,你最好了!”白露的关注点再次完全错误。纪寒叹了口气:“重点不是那句吧?”他接着说:“白露,你不是说要和我天下第一好吗,你现在还愿不愿意?”“你怎么还记得那句话啊”白露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随后头点得飞快,“我当然愿意啊!”要不是了解她是真的有点迟钝,纪寒简直都要怀疑白露是故意装作没听懂来逼他直白地说出那句话了。
纪寒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耳朵都红透了:“你是笨蛋吗。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高考结束后,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女孩子脸上的难以置信变成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被她渴望了许久的回应变成绚烂的烟花炸开在她眼前和心头。纪寒微微笑着对她敞开了怀抱,白露雀跃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纪寒!”纪寒摸摸她的头发,把准备好的相机送给她,捏捏她的脸蛋:“新年快乐,白露。”热恋中的准情侣坐在河岸的草坪上,靠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看了很久烟花。纪寒低下头试图吻她,白露紧张地抓着他的衣服,被纪寒用手掌轻轻盖上了眼睛。“虽然我也没接过吻,但这种时候不应该闭眼吗。”纪寒轻笑一声。两个人都很紧张,乖乖闭着眼的白露主动仰了仰头,纪寒也闭上眼,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上。他能听见自己心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触到她柔软的嘴唇时这悸动仿佛变成一声春雷,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点点。“纪、纪寒,”白露抱着他胳膊害羞地撒娇,“再亲亲。”纪寒看着她的脸,回想起那个一触即分的吻,喉结滚动:“嗯。”这次两个人的嘴唇完全重迭在一起。由于都太投入,他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走过来,在看见他们在接吻后又离开的两个身影。白露回到白家的时候刚好是那一年的八月,她十一岁,该上初一了。领了成绩通知单准备回家过寒假的那天,她成功凭借过长的反射弧和不开窍的脑袋被几个看不惯她的同学堵在了一条小巷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