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无妨,这事我来处理。」罗慎远淡淡道。
「不是,你跟我说究竟是哪个丫头去伺候你了啊!」宜宁要弄明白。「不然我怎么御下?」
罗慎远走到她前面,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不用操心了,我来处理此事吧。」
这个吻温热,却带着千钧之势的冰冷。
随后他转身出了书房门。
罗宜宁第二日起来时听说,那个刚被她收入厨房不久的丫头花容,昨夜被抓到私通小厮。护卫没认出她是谁,错当成贼人,让乱棍打死了。
范妈妈进来给她禀报的时候脸色苍白:「太太,都没有个人样了……奴婢让人拿草席裹了,扔去了乱坟堆。您说说,哪个护卫下手会这么狠……」
去林海如那里的时候,她也跟她说起此事。
罗成章知道的时候更是脸色发寒,这么重的手,他那个儿媳是不会做的。肯定是他那好儿子罗慎远,那丫头肯定惹到他了,否则他是不会管的,他一管就是手段凌厉。
这是做给他看的,警告他,不要插手他的事。
罗成章反而是一反常态,都没有过问这个丫头的死因。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既然没了就没了吧。」
罗慎远下朝回来,正解着朝服,宜宁问他:「三哥,你知道那个叫花容的丫头死了吗……」
「嗯,死了吗?」他淡淡地问。
宜宁帮他解开玉革带,继续问:「昨天你说的那个去伺候你的丫头,就是她?」
罗慎远继续解开朝服的繫带:「这事我管了就算完了。要不是昨天她借你之名,我也不会这么生气。」
昨天那个丫头恐怕是真的把他惹生气了。
宜宁碰着他的手,突然觉得指尖发凉,一股子寒意。「所以你就叫人……打死她?」
罗慎远笑了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吩咐了一声。那些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我也不知道是打死了。好了,日后父亲不会往你这儿送丫头了。」
他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怎么了,你怕我吗?」
若是没有他授意,底下的人敢动这么重的手吗?
那丫头自寻死路是她活该,宜宁知道。只是她偶尔觉得三哥做事情挺极端冷酷的。
「不是,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在他高大的怀里有些僵硬,相处得越久,自然就越能接触到他的另一面。
她反而侧过身,垫脚亲了亲他的下巴,有点扎人的鬍渣。
罗慎远抱着这个温暖的小身体,枯涸的内心总是因此而温润。她很少主动亲他,每当这种事发生的时候,他就希望她能来主动的亲近她。
这种感觉非常好。
已经是两更过了,下人将冷茶重新换了热茶。白瓷杯碟轻放在紫檀木上,陆嘉学侧头一看,他觉得汪远这人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他家用的茶具碗具全是薄胎的白瓷。
汪远半百年纪,穿了件紫绸长褂,因皮肤苍白,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贵阳的匪患,都护府是顶不住了。」汪远拨了一下香炉里的香,再盖上香炉盖。香雾袅袅飘起,书房内一片檀味。
汪远跟陆嘉学相识也有十年了,他对陆嘉学其实很忌惮,因为陆嘉学手里有兵权。但同时他不防备陆嘉学,同样是因为陆嘉学手握兵权,反而对政权没兴趣。汪远继续说,「宣慰司周书群畏罪自杀,恐怕还要问他的责。贵阳那里没有个领军的人在。陆大人觉得,是从何处调兵为好?」
陆嘉学冷哼一声。
贵阳之乱这事他有所闻,都护府再加宣慰司,都打不过一群土匪,简直就是帮饭桶。汪远也是个和稀泥的能手,不该他管绝不管,现在想让他出手收拾烂摊子?
汪远老头心黑又无情,清流党的周书群还不是他放过去的,现在他把周书群害成这样,清流党现在估计恨不得活生生咬死他。陆嘉学端起汪远家的白瓷茶杯喝了口:「云南总兵、四川总兵发兵最快。四川总兵宋大人有过抗山匪的经验,最好是他。」
陆嘉学都懒得派自己的得力干将过去,跟鞑靼瓦刺比起来,山匪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陆嘉学在军事上是天才,他说的大致是对的。看样子他真不想管。汪远笑了笑:「我看夜已深了,不如大人就留宿鄙府吧。管事,去给陆大人安排住处。」
「不必。」陆嘉学淡一摆手,又拒绝了汪远的相送,从汪远府上出来。汪远府穷极奢侈,琉璃羊角宫灯,朱红大柱照得格外明亮。陆嘉学看到就嫌弃,汪远怎么也是华盖殿大学士,这什么品位。他坐上了马车,就有人进来跟他汇报:「大人,事情都安排好了。程大人那边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陆嘉学嗯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那人又继续道:「就是曹夫人让我问您一句,只是提纳妾,不是继室吧?」
陆嘉学霍地睁开眼,冷笑道:「继室,她也配得上?」就算只是设的局,不可能真娶,他也不想让别人担这个名头。
随后加了句:「跟徐夫人说,只是叫她一提这事,别的不要多话。」
他摩挲着扳指,又缓缓闭上眼。罗宜宁,这次没这么好跑了。
罗慎远也半夜接到了贵阳府那边的消息,徐渭派了护卫连夜给他传信。
徐府里。徐渭和户部侍郎、杨凌等人正聚在书房里,刚拿到的是周书群的讣告和遗书。
杨凌看到老师拿着好友的旧物,手发抖目眦欲裂。「谯方上次给我写信,还问我山地种什么粮食好,向我讨教写骈体文……」现在看到的却是他的遗书。
周书群是武官,此人是武官中难得的清流党。后来得罪了汪远,被下放到贵阳宣慰司去做长官。
贵阳那地的山民穷寇而凶悍,常做土匪流窜。周书群到那儿之后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山民的信任。山民跟着他垦荒修寨,也不做抢人勾当了。谁想这时候贵州布政使来了,收这些山民六成的重税。周书群多次反对无用,布政使就是汪远的人,汪远要整他,说什么都没用。
山民愤怒了,靠劳动得来的粮食叫这些王八给搜刮得一干二净,他们成了凶匪。这股巨大的土匪势力占据了贵阳,杀了很多普通百姓和官员。
周书群带兵奋力反抗。汪远那边却趁机给皇上上书,说这是贵阳宣慰使周书群监管不力,土匪未得治理反而越发严重了。应该把他押回京革职查办。皇上见山民都能造反官府了,一怒赐死了周书群,妻儿流放两千里。
周书群还在带兵奋力抵抗,保护城中百姓。脖子上就被套了枷锁。他是愤慨而痛哭,跪在那片耗尽他心血的土地上久久回不过神。
立志做好官,却反而还连累家中妻儿。他在贵阳自尽而死,送回京城的是尸首。
谯方是周书群的字。杨凌安慰了老师几句,徐渭却冷静不下来:「给我拿纸笔,我要上谏。忠良被害,妻儿遭殃。我不能坐视不管!」
几人根本劝不住徐渭,杨凌也没有办法,慌乱之中回头问伺候的人:「……罗大人可来了?」
「已经派人去请了,罗大人离得不远,应该要到了。」伺候的人连忙答道。
正说到他,门帘就被小厮挑开了。一股寒风扑进来,罗慎远随着寒风走进屋内,有人给他上了茶。他在路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时刚一坐下就道:「老师稍安勿躁,作乱土匪在贵阳杀了这么多人,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这时候去为周大人上谏,只会被牵连。」
徐渭是被气昏了头,立刻道:「牵连也罢,我看不得他被如此冤枉!一条烂命,老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