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 第84
的速度褪下身上的衣裳,那身绸缎下居然是普通的麻布衣裳,还是男装,拆下头上钗环,全都装到怀里,头发扎成髻,那顶帷帽摘下上头的薄纱,便成了一顶普通笠帽。温婵心口砰砰直跳,但脸上仍旧镇定非常,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瓶子,里头是香粉和染眉的眉黛,挑了一点混合香粉香膏,涂抹在脸上,遮住过于白皙的肌肤,画粗眉毛与鬓角,再用香粉把嘴唇遮一遮,换下来的衣服被塞入包袱中,这么一打扮,顿时就成了一个面容微黑却相貌清秀的书生。她打开窗户,窗外并非熙熙攘攘的商业街,而是个小巷子,小心翼翼翻身出去,窗户却没关上,故意往墙角丢了个掩鬓的小钗,然而大摇大摆往相反方向走去。她走的那条街,正经过胭脂铺子,铺子门口打开,还能看见高云知在里面喝茶等着,应该是知道她去更衣,进了恭房。温婵挺起胸膛,大摇大摆从门前经过,高云知倒是从里面往外瞧了一眼,见一个瘦弱书生走了出去,并未在意。而她并没有往城门方向走,反而进了胭脂铺子对面不远处的客栈:“小二,来一间中房。”“盛惠十个大钱一晚,客观可要包饭菜,每日只需加五个大钱。”她也不废话,从怀中掏出银镯子,银镯子满满串着的,都是拇指大的银珠,拆了一颗丢给那小二,便镇定自如进了客房。她要的不是上房,只是中品房,里头只有一个床,还有桌椅,地方不大,因为岭南潮湿的缘故,屋子里有股久不通风的潮臭,温婵从小到大,虽然被管束,但吃的用的都是好东西,在姜行后宫那一年,姜行待她,更是非仙芝玉露不食,非云绸锦缎不用。皱起眉头,她推开窗散一散潮气,也观察着斜对面的胭脂铺子。果然久不见她出来,高云知开始不耐烦,亲自让丫鬟去看,那更衣的恭房里,根本就没有人,高云知吓坏了,急忙叫人里里外外去找。她的奶嬷一把拦住所有下人,神色镇定。[小姐,那个冯姑娘不管是自己走丢的,还是被人拐带走的,都是好事。]高云知仍旧六神无主,急的眼圈都红了,她生怕叶长风因为此事而不理她。[小姐想想,她那样的长相,哪有男人会不喜欢的,将军把她留在府里,却迟迟不给名分,焉知不是因为顾忌现在形势怕委屈那位表姑娘,等将军有了大本事,无人可阻了,那位表姑娘有了大造化,便要压在小姐头上了。][可是,可是人是我带出来的,如今人不见了,我怎么跟风哥哥交代?][小姐想的差了,咱们可没带表姑娘出来,咱们只带了凝冬和问夏两个丫鬟,表姑娘可是跟吉珠说的,独自呆一会,表姑娘穿的衣服跟凝冬差不多,若是将军闻起来,姑娘就说回了娘家,凝冬爹娘思念丫头,把她留在家里住几日,便能解释少了人,以后的事,可就跟咱们毫无关系了。][可,可是……][小姐,你若跟将军说了实话,咱们把那表姑娘弄丢了,岂能有好脸色,这样摘出去,将军也不可能直接冲到高家,问一个丫鬟的下落,小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温婵看到,高云知和她的奶嬷说了什么,随后定了心神,上了车,马车方向却不是将军府,而是高府,她就知道,那日她与那老嬷嬷说的话,起作用了。高云知不肯下狠心使手段,她那奶嬷倒是一心为她,而今日便是她做的局,不论是支开吉珠,换了素色的衣裳,她奶嬷一眼看出她的打算,顺水推舟让她走,打算处理她这个竞争对手。这样很好,她得了自由,高家小姐也失了一块心病。至于为什么会选今天,因为叶长风娶了高云知,他已有多日不曾踏入凭栏院。为什么不来,大概是有愧吧。明日,则是叶长风纳那位百夷圣女入府的日子,虽然只是侧夫人,婚礼却超出侧夫人礼仪,应该是对百夷族的交代,府上忙忙碌碌,除了高云知这个吃醋难过的人,没人会在意她们跑出来,而高云知因为出来散散心情,去了胭脂铺子,又去了一趟娘家,叶长风真敢找高家对峙不成。这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女人却一个接一个的娶,温婵只觉可笑。对于他与娶别的女子,她丝毫没有波动,更无不悦和吃醋,大抵是因为她并不爱他,或者曾经爱过,这么多年过去,感情早就消失不见了。如果今日换成是姜行,她还会不会如此漠然?倘若今日是姜行,温婵心中微痛,将几不可见的酸涩掩入心中。果然,到了晚上宵禁的时候,外面却兵荒马乱,当地的巡城卫挨家挨户的查,手举火把,面色严肃,已经有一队巡城卫冲着客栈来了。“快开门,巡城卫查案,有宣国奸细混进了南城,叫所有的住户,全都出来!”温婵定了定心神,拿出自己调制的膏体,将脸抹的更黑了一些,拿出早就藏好的两个小核桃塞到嘴里,一张清秀的瓜子脸,腮处顿时鼓了出来,更像个男人了。不要怕,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以捉拿细作为理由,现在叶长风是不想让所有岭南人都知道,他大张旗鼓,只是为了找府上一个表姑娘,如今宣梁前线已经交战,岭南独善其身也不能持久,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甚至动用巡城卫,他叶长风还不想被钉在耻辱柱上,落得跟梁哀帝一样的骂名。跟着客栈里所有人一起出去,掌柜伙计还有住店的客人们站成一堆,为首的那个巡城卫,拿着手里的画像就比对起来。岭南的巡城卫不止要查案,还是本地的守城卫,可以说是身兼多职,这么闹哄哄,本地人还以为是敌军打进来了呢。温婵感觉到,那人站在她面前,跟手中画像对比着:“本地人外地人,从哪来的?”“回大人,小的是新安人,家里遭了战乱,来岭南谋生计的。”温婵声音沙哑,偶尔还咳嗽两声,她有所准备,下来前吃了一小把辣椒,现在嗓子火辣辣的疼,声音自然也嘶哑低沉起来。她在被上下打量,温婵只是乖顺垂头,任由他看,默不作声,袖口中的手都已经攥了起来,手心沁出了汗。“你是新安人?说两句新安话。”温婵点点头,便用新安话说了几句,大意是小人姓温,乃今年想要赶考的童生,没想到起了战事,考试也考不成,家中亲眷死光,便来岭南谋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