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他的语言和动作都轻微得陈挽怀疑是自己看错,所以他没有动。
木兰朵
其实赵声阁在楼上站好一会儿了,陈挽孤零零站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虽然知道他可能更倾向于去找谭又明他们,但由于他站的时间实在有点太久了,所以赵声阁还是开了口。
花灯璀璨,一人垂眼,一人抬眸,视线交触,谁也没有移开。
赵声阁的面容好似柔和,但逆着灯光,陈挽不能确定,他更倾向于那个招手示意的动作都是自己的臆想。
直到赵声阁再次无声张口:“上来。”
陈挽如梦初醒,即刻迈步踏上旋梯。
赵声阁对菲利佩介绍:“这是陈挽。”不说职业,也不说身份,只说这是陈挽。
好在外国人的脑回路也不同寻常,菲利佩没什么王室的架子,热情地朝陈挽伸出手,并夸赞东方出美人。
陈挽的长相的确非常符合外国人对东方传统美人的想象,温润,典雅,带一点书卷气。
陈挽虽然不太明白赵声阁为什么要给他介绍对方,但得体地微笑着回应。
不多时,谭又明就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上来了,都是他们留学时候的老朋友,陈挽主动给他们让了位置。
赵声阁来这一趟并不是参加什么酒会的,主要是见一见菲利佩。
当年在国外留学,对方曾很热情地招待过他们,赵声阁对北欧的能源市场与航线运输板块也比较看重。
海市一直盛行留学风潮,就是留学的同期里也分门类派系三六九等。
彼时的赵声阁还不是这样深居简出只闻其名的人物,出门在外,同胞之间天然就具有一种同乡群体的凝聚力和团结力,赵声阁是华人里最具名望的天之骄子,也是可靠的主心骨,同大家的关系比现在熟络亲近许多。
但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
当年一起留学的少爷们如今围在一起寒暄,聊起过去在莱茵河划船春季赛,gap year去大高加索山滑雪,挑最冷的月份去波罗的海探险、捕鱼、看极光……
陈挽隐在最外圈的人群里,听得有些艳羡。
他的大学时代乏味枯燥,争分夺秒修完学分,白手起家从零创业,比同龄人更早接受市场和社会的残酷鞭打,用人生最好的那几年、本最应该享受和挥霍青春的时光,流连辗转于各场喝到肠胃炎和高烧的酒局和应酬。
不觉得辛苦,也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自已一纸镶金文花边的2offer,遗憾未曾得见那个赛艇滑雪意气风发的男大学生赵声阁。
大家兴致高昂缅怀岁月,姚家楠说:“当时滑雪赛国王学院那几个白人学生看不起我们,最后一场,队长带我们大杀四方拿奖牌的时候他们的脸都歪了。”
他口中的队长,自然就是赵声阁。
大家哄然笑开,忆起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气氛一下子暖起来。
姚家楠当年就是那一批出去留学生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拿他当弟弟,今年也不过刚硕士毕业,一张娃娃脸,桃花眼,在家里受宠,胆子很大。
他好几年没见过赵声阁,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很多关系、交情还有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期之谊都会因为时间、利益、阅历、选择改变。
今年完成课业回国后,他拜访的帖子一直没得到回复,无论是以他私人名义发出的,还是落款姚家的。
他甚至怀疑,帖子根本都没有递到赵声阁眼前。
今夜的酒会是天降甘霖,是及时雨,姚家楠的目光从赵声阁进门那一刻就不动声色地飘过去,但赵声阁似乎已记不得他。
“不过那一场春季赛之后,队长就很少再带大家玩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惋惜,附和,那真是一段好光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不似如今,汲汲营营忙得脚不着地。
赵声阁极淡地笑笑,也不回应什么,转而用英文跟菲利佩说话。
菲利佩没什么老贵族的架子,当年经常同这群留学生混,倒是也不冷场。
他是个酒迷,上学的时候就没少带着谭又明一群纨绔子弟进王室的酒窖喝酒,问赵声阁:“酒已经上了两轮,最喜欢哪一支?”
大家看过去,赵声阁说酒还没有上完我不能提前下定论。
“哈哈,你还是这么滴水不漏,”菲利佩拿起一支瓶口系着同心结的干红说,“这支,喝起来像是有蝴蝶在舌尖跳舞,没想到中国的酿酒技术已经如此登峰造极。”
赵方阁目光扫过那酒瓶颈的结,赞同:“是很不错,我很喜欢。”
他极少在公众场合这么直接表露自已的喜恶,宾客目光瞬时变得微妙,包含艳羡和好奇,不知是哪位宾客的酒如此幸运获得了赵声阁的青睐。
直到有个人说:“家楠,你挑的好酒!”
陈挽看过去,目光茫然,那支他费尽心思寻到的木兰朵不知何时已赫然标上了姚家楠的酒签。
赵声阁似乎也顿了顿,再次看向那个酒瓶,眼底浮上很淡的疑惑。
陈挽微皱着眉,低声招呼身旁—位经过的酒侍,询问可否看一看他带来的两瓶酒目前在何处。
酒侍很快从系统中找到登记——木兰朵被放置在盲盒任人挑选,霞多丽被摆上了酒架供人品尝。
弄反了。
放在盲盒里,谁抽到就归谁的了。
是酒侍无心混淆还是有人故意狸猫换太子,暂且无从得知,陈挽只怨自己当时没有亲历亲为把他的酒送去它该去的地方去。
不该假以人手的。
陈挽的脑子覆上长达数秒的空白,心也似被酒槽里的冰块浸透几分。
大家高声议论、称赞那瓶难得一遇的好酒,夸它热情馥郁,赞它芳香醇厚。
红莓、黑李、红色浆果饱满、发酵,像陈挽一颗软烂到酸涩的心脏。
姚家楠不曾想随手抽到的盲盒竟得了赵声阁青眼,喜出望外,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他弯起眼睛:“当年我们战胜理工夺冠的庆功会上,队长就带了一支黑醋栗香调的干红。”
这么一说,倒像是他特意为赵声阁精心准备的献礼,又唤起了大家当年意气风发酣畅淋漓的快意。
陈挽隐在人群后面,低垂着头,没有察觉从人群中心压来的隐晦视线。
精心准备的礼物冠上了别人的名姓,陈挽觉得有些遗憾。
为寻这支木兰朵,跑遍海市大大小小的酒窖,亲自尝过试不下百种的类酒,有几天舌尖发麻,尝不出味道,皮肤也像是腌入了葡萄酒味。
但姚家楠顺水推舟的默认也说不上错,酒会规则便是如此,盲盒谁抽到了,所有权就归谁。
那已经是姚家楠的酒了。
生意场上,合人心意的茶、酒、烟都是顶好的敲门砖。
姚家楠没理由不要这件天下掉下来的嫁衣。
陈挽没有证据是酒待故意更换了两瓶酒的用途,可能就是纯粹弄错了,也绝对做不出站出来说这其实是他带来的酒这样不体面的事来。
只能怪自己不够细心。
但他转念想,如果赵声阁真的喜欢就不算辜负,他的本意,也不过是让赵声阁喝到一杯好酒而已,很简单的—件事。
喜欢谁就会想要把一切好的都给他,陈挽也不能免俗。
至于是谁送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终归他也不想如何。
菲利佩问:“zhao,考虑上标吗?”
酒会的每位宾客都有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