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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江洛瑶确实聪明懂事。

这么乖,这么识相,倒也不是不能给她一份纵容。

毕竟她也病恹恹的,闯不出什么祸事。

盛玦一向绷紧的肩头莫名松了几许,他靠着太师椅,默许了对方的话,也没有再为难许笠。

他坐在那里,歇了片刻,赶来宁紫轩的那股子冲动劲儿也凉下去了,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自己这是做了件什么闲事。

为什么要抛下那么多没来及处理的事情,赶路来宁紫轩看一个女子?

没有任何明确的动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很无聊的。

盛玦不解,想不通先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而后把目光落到了江洛瑶身上。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及笄了。”

江洛瑶应下,说自己是几月前及笄的。

盛玦不知该说什么,便点点头。

这个问题,他初见江洛瑶的时候,便问过了,不知为何,方才又忍不住问了一次。

他也不知为何要这么做。

自从遇到江洛瑶,好些事情都发生的莫名其妙的,叫他自己也想不通。

及笄,或是未及笄,与他又何干呢?

盛玦一边沉思,一边抬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敲打了几下,哒、哒、哒三声之后,他脑中突然闪现了一个情景。

不知是何时何地见到的何人,一群纨绔聚在一起说着不堪入目的言论,当时的他应该是着急办事,便没怎么计较那几人是谁,但是那群纨绔的话却不小心入了他的耳。

其中一人好像是要纳妾,看中的女子年纪尚小,几人说及笄了,足够了,可以了……他爹不会说什么的

及笄了,可以接进府里了。

久远之前听来的话语倏地萦绕耳畔,盛玦一怔,话语入心,看向江洛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

对,她及笄了,是可以入府的年纪。

她及笄在一个清朗柔和的秋日,现在正是适宜婚嫁的年纪,便被父亲送入了自己府上。

盛玦这段时日一直把对方当成晚辈小孩子,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方面,现在一盘算……

岳昌候的本意,很可能就是为了给自己塞个媳妇,叫自己先和对方培养感情,而后等时机成熟了,再谈婚嫁之事。

只是——

看样子,江洛瑶对此一无所知,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盛玦心下有些许复杂。

他猜到岳昌候是个什么意思了,岳昌候说叫自己把她家女儿养在一个僻静利落地儿,言外之意就是——你俩先相处着试试,若是王爷你无心,只把江洛瑶置放一边就好。

城府深重的岳昌候怕是早已谋算好了,自己身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家女儿跟了自己,定然也是极好的出路。

而对方也摸准了自己性子,摄政王府风纪严明,不会将江洛瑶入府的消息给放出去,所以,就算自己将来有一天不要他女儿,他女儿也能再寻个好夫婿。

毕竟江洛瑶一向在府里病着,没有好友和交际,除了贴身伺候的下人外,没人知道她早就不在侯府了。

盛玦不禁心想——岳昌候的算盘可打得真精明。

摄政王在短短时间内,很快构想出了一切“事实”,他自以为摸准了真相,便也一直这样误会下去了。

他重新审视江洛瑶,以一个成年男子的角度,重新看了看这姑娘。

她生的是极美的,尤其那双眼,看着单纯澄澈,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漠然,小脾气上来的时候,瞳仁之下有一线白,像是清冷的沉璧浮出江面几丈高,叫人凝神屏息去欣赏。

那感觉,甚至和盛玦自己还有点儿说不出的相似。

盛玦忍不住多瞧几眼,心想,这丫头就和慵懒的小白猫一样,看着很乖顺无辜,实则内心带着点儿小脾性,别看她站在那里乖得跟什么似的,大家也都愿意喜欢她,为她说话,其实啊……坏起来的时候,可会给人心上戳软刀子呢。

偏偏当事人还找不到她一点不好,之有刀子扎身上了,才知道那种温吞的不悦。

盛玦内心哂笑,心说这样的女子,将来哪个糊涂又倒霉的人会娶进府呢?

哪怕江洛瑶家世极好,这谁娶谁才知道,小猫一样的姑娘,坏心思可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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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蛋是谁呢,我们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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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爱娶谁娶去,反正他不可能娶。

盛玦不感兴趣,也不想和对方有什么羁绊。

他也懒得去深究,对方为什么总是在自己来瞧的时候才病好,或许……是不想主动去找自己问安吧。

盛玦歇了片刻,便要起身离开。

临走之时,他发现江洛瑶虽说是也带着人出来送了,但是却显得有些疏离,离他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肯走太近。

而就在他走的时候,对方都没有多说些什么。

没有那些虚礼,是真的一句都没有。

盛玦纳罕——这丫头不是挺会说话的么,怎的现在不愿意再演了?

看到自己要走,所以都懒得应付了?

盛玦走了一段路,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折返了回去,板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向对方:“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本王说。”

江洛瑶确实有,她想让对方赶快些走,天色不是很好了,她还想去玩会儿雪,这位摄政王在场的话,又浪费时间又耽误事儿的,

但是……她不能把心里话说出,便只能不走心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盛玦隐晦地提示她:“本王那日来见你,着了风雪,直至今日才彻底去除了病症,你是不是该表现一下。”

江洛瑶无辜的眼神里,带了点儿歉意,让摄政王生病,她还是有些许愧疚的。

只是,对方现在提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洛瑶不解地用瞳眸瞧着王爷。

盛玦想让对方说点儿叮嘱的话,哪怕是虚与委蛇,哪怕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也可以。

他兴致即来,很想听她会怎么说。

而且盛玦还发现了,每次江洛瑶认真给自己答复时,话语宛若清泉涓流淌过心间,总能让他心情熨帖几分。

她那么聪颖的性子,若是能叮嘱一句,想必会让自己心情好一些吧。

可惜这一次,江洛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她误会了,结合前言,她以为盛玦是想问问病症有没有根治,于是她微微踮脚,极其熟稔而自然地抬手,用温凉的手背贴了贴对方额头。

盛玦心下震骇,当即后退半步,惊诧地低头看向她。

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像是滚玉珠子洒了一地,起伏不一,跃动不止。

她怎么……

突然这般……

江洛瑶多年久病成医,只需一摸便知道,摄政王的前额不热,不烫,这烧应该是退了的。

烧退了,病也就好了。

江洛瑶:“王爷的病已经好了。”

“这还用你说么。”盛玦有了些异样情绪,他将这点异样压在心底,故作镇定地凶她,“姑娘家不要总是这般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江洛瑶回过神来,收手垂眸,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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