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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隐隐砰的一声,引起屋外人的注意。

婆子刚拿了袄子过来,感觉不对,疾步走过去推开门。

屋内地面湿漉漉的,小姑娘墨发披散一地,衣裳凌乱地扣着,精致孱弱的面颊一片酡红,双眸紧闭,不省人事。

婆子心里咯噔一声,忙大喊道:

“不好了!来人啊——”

偏房里,沈大夫急急赶来。

婆子终于略松口气,三两句交代了事情始末。沈大夫来到床榻边为明窈把脉,片刻后又换她另一只手,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婆子道:“如何了,沈大夫?”

“不好。极不好。”沈大夫命小童去抓药,语气不好,“她高烧方褪,身子骨亏空虚弱得紧,沾水极易受凉,现在体内高热不止。为何无人伺候?”

婆子手里还拿着花色尚新的袄衣,看着榻上玻璃一般脆弱的人儿昏迷不醒,愧道:“是我失责,回屋去给她取换洗衣裳,未能及时赶回来。”

小童拿了药匣回来,里面是沈大夫自制的药泥丸子,数量不多,药效不如煎药更有针对性,但要更快。

小童取出两颗清热药丸,试了数次才成功喂明窈服下,后面再喂温水就见水从她嘴角流出,喂不进去了。

沈大夫写了个药方,问:“上次艾藤草可有剩余?”

小童:“只剩零星碎渣,不可成药。”

沈大夫眉头紧锁,墨笔在方子上涂涂改改修了几笔,递给小童道:“去禀报司大人,就说明姑娘受凉急热,需得再借库房药材。”

小童拿着药方看得胆战心惊,上面添得几个药材虽不如艾藤草那般珍贵,但也是市坊里难寻的千金良药,加起来不比艾藤草廉价到哪去。

小童有些不情愿。他怕司大人发火。

婆子从他手里拿过方子:“我去向司大人说吧。”

一路来到乌螣堂。

司羡元看着药材单子,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个玉扳指。

片刻,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明姑娘要用?”

婆子垂首应是。

司羡元兀自笑了一声。

他是个有病的人,所以正好上面需要的药材府里都有。可他月月发病年年发病尚未用这么多珍奇无价的药材,这才几天就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给用了去。

不谈一条命,她就是再多一条命,都抵不上这些药材的价值贵重。

空气持续沉默。

婆子额角隐隐滴下冷汗。

司羡元唇边慢慢勾起笑意,随手把药材单子丢出去,语气平静到让人悚然:

“本官府里不养别人家的花瓶废物。药材若有浪费,她滚,你也滚。”

“是。”

婆子退出乌螣堂,长长舒了口气。

小厮去库房拿了药材交给小童,他忙去煎药。

一个时辰后,药汤熬好,共三日九例,分次让明窈喝下去。

明窈受了寒,再次陷入昏睡不醒。

偶尔会清醒一会,但吃不下任何东西,趴在床榻边难受地吐个不停,面色苍白。

婆子端了个盆以及湿帕子过来,方便明窈呕吐。

以明窈的体质,本该再躺上个七八日。

但司府的药材千金难买,效果也好。在明窈缠绵病榻的第四日的清晨,她缓缓睁开眼睛。

婆子立刻唤来沈大夫。

沈大夫把脉之后终于点头:“明姑娘福大命大,算是过了这次危机。”

婆子松口气:“老天保佑。”

沈大夫细细祝福了几句,对明窈说近日的汤药还要继续吃,留了几枚药泥丸子后便离开。

婆子看明窈嘴唇有些干裂,给她喂了温水。

“明姑娘感觉好些了?”

明窈头脑还有些懵,晕倒后她意识全无,这会才终于从他们交谈中,连蒙带猜地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婆婆……”她挣扎着要起来道谢。

婆子摆手道:“老妇是做下人的,姑娘不必多谢。明日是红气吉祥日,姑娘定要在府里过的,我能帮到姑娘也是好的。”

……明日?

明窈眸中露出几分茫然,但没追问,只道:“不知道幺幺怎么称呼你。”

婆子道:“姑娘唤一声姜婆婆就行。”

明窈道:“姜阿婆。”

姜婆婆还有洒扫活计,待了一会便走了,留了个汤婆子给明窈暖手。

明窈想着方才的“明日”,撑着身子从榻上下来,慢慢挪到墙壁前,抬头看向黄历。

黄历标出了重点节时,距离明府被抄家已经过去半月余了。

明窈目光往后挪,停住,定格。

明日,是岁除。

即民间所说的除夕。

明窈仰着小脸,神思微微恍惚。

居然已至年末的最后两日了。

她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跟不熟悉的人过新年。

过年,府邸众人要团聚共宴。

她要与那位司大人一同用膳了。

在明窈心里,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一起用膳,互相可以夹菜、玩闹。

但若是换成司大人……明窈急忙摇了摇头,她想象不出那个场面。

哪怕到现在,她与那位司大人都接触寥寥,他真的好神秘,明窈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人低首俯视她的眼神。

那是一双眼型极为漂亮的眼睛,略狭长,弧度优美,眼尾微微上挑。眼瞳颜色偏冷,是浅浅的珀褐色,眼底了无笑意。

他当时就那样瞥向她几眼。情绪好像很深,却又一片空白。

像一只……慵懒的,高高在上的,凉薄寡淡的狐狸。

一个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神秘的人。

司大人……真的会留下她吗?

明窈忽然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明窈用了点清粥,恢复几分精神气,慢慢走出屋子。

冬日清晨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拿了汤婆子重新走出来。

沿着路走出偏院,一路上碰到诸多正在打扫的仆从。辞旧迎新,清扫宅院,把树梢挂满红灯笼,明家以前也有这样的传统。

所有人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明窈。她拿起角落闲置的扫帚,旁边过来一个人把她的扫帚给拿走了。

明窈有些讶然:“管事大人。”

蒲叔公摆摆手:“我姓蒲,明姑娘唤一声蒲叔公就好。”说罢他掏出几颗糖瓜粘给她,露出长辈看小孩的慈爱,“厨子刚做的灶糖,你吃吧。”

明窈微微睁大了眼睛,伸手接过来,鼻尖闻到油纸里蜜甜的香味,她眼眸亮了亮,把灶糖小心地收进内袋里,认真作揖:

“谢谢蒲叔公公。”

蒲叔公纠正:“蒲叔公,不是蒲叔公公。”

明窈面上露出几分茫然。她惯来都是姨喊姨姨、伯喊伯伯,迟疑张口:

“蒲、蒲叔公……公。”

蒲叔公面露纠结,一阵无言后摆摆手走了。

明窈便沿着庭院的路稍微逛了逛。

两侧屋子摆满了磨好的豆腐缸,轻淡豆香味飘来。她不太爱说话,但是爱观察,边慢吞吞吃灶糖边看司府里的人们活动。

司府比她从前的明府更加安静严肃。

仆从们哪怕是在忙活也不忘收声,行走刻意避开了主院乌螣堂。

明窈模模糊糊地对“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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