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节
“祁阳！”他低声呼喊。
祁阳抱着陈佳佳跑在最前面, 听见声音回头看去，脸色骤变。
那些黑水竟然慢慢凝聚，变作一个扭曲的类似于人体的巨大怪物, 长出十几条黏腻的触手，速度越来越快地追上来。它张开恶臭熏天的嘴, 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甩出一条触手缠绕梅雨轩的头。
梅雨轩矮身躲过触手, 将抱在怀里的梅希望朝前扔去。
“邱诺, 接住！”
邱诺下意识地转身, 接住一团人形黑影。所幸他的天赋技能是绝对平衡, 受到这样的冲击也没有摔倒, 只是踉跄了几步。
“我头晕。”梅希望趴在邱诺怀里哼哼唧唧。他感觉自己又变回了小时候，像个肉球被抛来抛去。
“大哥？”邱诺这才知道自己接住的是什么。
他一步不停，抱着梅希望继续朝前跑。
臣晨只恨自己是个残废，不能在这个时候保护梅希望。
祁阳放下陈佳佳，朝落在最后的梅雨轩跑去。
“你回来！”陈佳佳的嗓音因惊恐而尖利。
“老婆你快跑，我和梅雨轩拦着那个怪物！”祁阳没有回头。
前方还有很远才到出口，但身后已经飘来怪物散发的恶臭。如果他和梅雨轩不牺牲，谁来牺牲？他的老婆孩子吗？
“祁阳！”陈佳佳尖利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洞穴内，拖长的尾调带上了绝望的哽咽。
“佳佳姐，你还有孩子要保护！快跑！”朱颖喊了一声。
陈佳佳抱住自己的肚子，眼里浮现剧烈的挣扎。
漆黑洞穴里忽然亮起绿油油的光，照亮周遭。陈佳佳脸色大变。这是祁阳的鬼火领域，这个时候动用禁术，祁阳必然会马上异变。
来不及了！陈佳佳的泪水便在此刻汹涌而出。
众人回头看去，也都心下大骇。
异变了！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祁阳包裹在熊熊鬼火之中，皮肤裂开蛛网般的伤口，伤口下不是断裂的血管和猩红的肌肉，而是蠕动的黑色胶状物。若是他的皮囊裂开，他简直与黑水变成的怪物一模一样。
“深渊果然是恐怖之源。”云子石停下跑动，站在原地失神呢喃。
邱诺放下梅希望，眸光震颤，喃喃低喊，“老大！”
心脏传来剧烈的绞痛，几乎让邱诺哭出声音。
梅雨轩也异变了。他皮肤裂开，黑血飙射。但那些黑血并未顺着地面流淌，反倒凝聚在他身上，变成毒刺，变成鳞片，变成嶙峋的石块，变成锋利的爪牙。
他身形暴涨至五六米高，看上去比黑水怪更加恐怖。
异变后，他本该对任务者展开屠杀，但他并没有。他的右瞳已变成漩涡，左眼却依旧清明。是左左牵住了他最后一丝心神，让他始终记得自己曾经是谁。
他冲黑水怪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头也不回地厉呵：“快跑！”
左左奶里奶气的声音十分高亢，“梅希望，跟哥比，你就是个小垃圾！你的命是哥给的，你记住！”
梅希望愣在原地。
轰隆隆的脚步声像撼天落雷，梅雨轩冲向黑水怪。祁阳的两只眼瞳全都变成漩涡，所有神智和情感都被吞噬。
他张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鲨齿，丝丝唾液顺着齿缝滴落。
“老婆，老婆……桀桀桀……”
他念叨着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一个称呼，发出可怖的怪笑。
异变后的任务者只会记得心底里最珍视或最仇恨的人，然后他们会追杀这个人到天涯海角。
杀戮的本能控制着祁阳朝陈佳佳跑去，数不清的鬼火在他周身悬浮。
只要有一朵鬼火碰触到陈佳佳，陈佳佳就会瞬间变成灰烬。
“佳佳姐快跑！”朱颖在前方嘶喊。
陈佳佳抱住自己的肚皮，站在原地不动。她通红的双眼不断落泪，却忽然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
这样也好。他们一家三口死在一块儿，也算整整齐齐。
但异变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看见陈佳佳的肚子，在祁阳瞳孔里疾速流转的漩涡竟然停滞了一瞬。只这一瞬，深不见底的爱意回归。
祁阳往前冲的身体骤然停住，脚跟一转，朝梅雨轩和黑水怪奔去。
“桀桀桀……”
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会像个疯子一般怪笑，但他保护妻儿的本能已刻在灵魂之中。
陈佳佳哭到颤抖，双膝缓缓跪地。她跑不了了。看见这样的祁阳，她心痛到快要死去！
梅雨轩撞倒黑水怪，一拳一拳轰击。
每轰一拳，左左就会奶凶奶凶地怒吼：“打死你！打死你！”
怪物的触手撕扯梅雨轩的毒刺、鳞片和护甲，狠狠勒他的脖颈。梅雨轩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咬断触手。
黑水怪断裂的触手飙射黏液。
梅雨轩被撕掉的鳞片化为血点飞溅。
黏液和血点落在满是白色丝絮的沙路上，发出恐怖的滋滋声，继而冒出黑烟。可以想见，这些液体若是落在人身上，将会造成何等惨烈的后果。
“快离开！他们流出的血液比黑暗的腐蚀性更强！”臣晨急促开口。
梅希望站在原地发愣。他觉得心好痛，可他说不出这是为什么。他借助左左看见了梅雨轩内心的狂暴，他用意念一声声地喊着老大，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梅希望眨了眨眼，两滴泪水落下来。
邱诺也难受得厉害，但他不能让老大白白牺牲！他扯住梅希望的手，强硬地拖拽着对方朝前跑去。
朱颖吞下一粒治疗骨伤的药丸，令折断的脚踝恢复。她让沈寒池放下自己，冲向陈佳佳，扛起对方转身就跑。这是一个孕妇，怎么着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沈寒池默默叹气，然后跟上。
梅雨轩巨大的拳头不断轰击黑水怪，黑水怪反应迟缓，但恢复能力很强。被打断的头颅，被扯掉的触手，甚至被肢解的身体，都能在短短数秒内凝聚。
两头怪物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胜负。
他们相互攻击时会有无数的黏液和血珠四溅。跑在前方的几人一个不慎就会被这些剧毒物质击中，全身腐化而死。
但祁阳布下的鬼域拦截了所有黏液和血珠。不断有鬼火被浇灭，又有更多鬼火幽幽燃起。
祁阳站在隧道中间，像一堵打不穿的防护墙。
陈佳佳昂着头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泪水渐渐模糊视线。
朱颖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陈佳佳打起精神说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她想明白了。她不能让祁阳死不瞑目。不就是带着宝宝好好活下去嘛？她做得到！
朱颖放下陈佳佳，陈佳佳护住肚子跑向出口。
“宝宝，你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心里默念这句话，陈佳佳终于痛哭出声。但她脚步一刻都未停止，朝光明的出口奔去。
一个巨大黑影掠过众人头顶，那是被黑水怪撞飞的梅雨轩。
梅雨轩落在前方隧道，爬起之后绕过众人，继续与黑水怪缠斗。左左被梅雨轩大脑内的黑血腐蚀，不断冒出黑烟，但它始终没有放弃抵御。
“把我的老大还给我！”它哇啦啦地大叫着。
跑过梅希望身边时，梅雨轩垂下眸子，深深看了一眼。
轰隆隆的巨响再度传来，两头怪物打在一起。祁阳在旁掠阵，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