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至少在这一刻,段瑾瑜能看出他是真的开心的。
“哥,你以后还是多笑笑吧,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谢嘉懿笑够了,慢慢压下嘴角,“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或许,也将是最后一个,毕竟一旦离开这里,他就再也见不到段瑾瑜了。而在他回到那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真实世界后,他依然会像以前那样带上面具,做个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长辈眼中的好孩子、还有同学眼中的好同窗。
他应该是完美的,八面玲珑,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被所有人喜欢。
就算是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提起他也得说一句“看着不错”。
所以谢嘉懿才不反感这个地方,他甚至有点感谢4路公交车把自己送到这里,至少能让他觉得自己还可以真实的存活片刻。
只为了自己的、真实的活着。
人们总是对第一次印象深刻,段瑾瑜是个短暂的意外,可却给了他卸下伪装后自由的感觉。想到此,他对段瑾瑜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快回去休息吧,今晚还得上山,想想都觉得累。”
眼见他往前走,段瑾瑜立刻快步跟上,“没事,到时候我陪着你,我拉着你,不会累的。”
入夜,一叶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到了快要集合的时间,谢嘉懿和段瑾瑜像往常那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口走,但今天与以往不同,路过赵晓燕家时,隐隐传来一点摇曳的火光。
这里的院墙不高,谢嘉懿一米八,段瑾瑜一米八五,两个人很轻松的就能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事。
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院子里的人不是赵晓燕,而是寄住在她家的赵艳丽。
夜晚的风很凉,可赵艳丽依旧穿着那身红色的包臀紧身裙、脚踩着一双同样是红色的高跟鞋,略显吃力的蹲在院子中,手边一沓黄表纸,正一张一张的往面前的火堆里投。
摇曳的火光只能照清她半张脸,但谢嘉懿却看得清楚,他虽然不知道赵艳丽在祭奠谁,可从他多年观察的结果来看,她现在很孤独,也很伤心。
段瑾瑜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二人站在赵艳丽的视觉盲区里,他偷偷凑到谢嘉懿耳边,小声问他,“哥,她这次回来不说是给父母上坟吗?虽然巡山的传统是男性,但也没规定不让女的上山啊,她父母应该也埋在那片坟地里吧,她为什么不去山上烧纸呢?”
谢嘉懿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脑壳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一叶村里隐藏的秘密比他们想象中的多,谢嘉懿目前还没发现赵艳丽和赵栋他们的死有关,既然如此,那暂时没必要把注意力浪费在她身上。
二人按照原定计划去村口和大家会合。
赵成峰也在,不知是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太大,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
眼见人已经到齐,赵成材便组织大家排好队伍,“成峰,今天还是你走最后。”
赵成峰似乎懒得回答,但沉默片刻后,依旧听从安排的站在了队伍的末尾。
赵成材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等到巡山结束,他带着大家来到正对坟地的最前方,捡了两根枯树枝生火,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了和赵艳丽手里一模一样的黄表纸。
他蹲在火堆前嘴里振振有词,谢嘉懿听他像念经一样,但好在他口音不重,也能大概听懂意思。无非是子孙不孝不小心冲撞了先祖,今日在此祈求先祖的宽恕之类之类。
做完这一切,除了谢嘉懿和段瑾瑜之外,赵成材让剩下的人依次排好队,每个人都要向火堆磕个头、然后双手奉上叠好的金元宝,才能离开。
赵成峰是最后一个,然而火光照映下的他却死咬着牙,嘴巴紧紧的抿成一条线,面露不甘。
“成峰。”赵成材赶忙招呼他,“到你了。”
可赵成峰却动也没动。
周围弥漫着烧纸后的味道,赵成峰看着那个火堆出神片刻,又把目光投向赵成材,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认为最近发生的事,磕个头就能解决吗?”
赵成材当即变了脸色,立刻过来捂他的嘴,“别胡说八道!先祖可都看着听着呢!”
但赵成峰情绪濒临崩溃,狠狠打开了他的手,“我胡说什么了?明明是你们在自欺欺人。什么先祖?不过是泥土里的一副烂骨头!你们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到底有多可笑?我上了大学,离开了村子,才发现人和人的生活居然能相差那么多。除了村子里的人,谁还会搞这些封建迷信,什么狗屁巡山,什么先祖显灵,说出口都像个笑话!”
说完,他又看向谢嘉懿和段瑾瑜,“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们两个的身份设定是替父母回来祭祖的孩子,也是从小在城里长大、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的孩子。
赵成峰踉跄几步来到谢嘉懿面前,眼见他要伸手,段瑾瑜赶紧挡在了谢嘉懿身前,“你要干嘛?!”可赵成峰似乎并不是想针对谢嘉懿,他只想找个人肯定自己的说法,而现在,这个人从谢嘉懿变成了段瑾瑜。
他双手拉起段瑾瑜的衣领,瞪大眼睛质问他,“说话啊!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很可笑?你们从小就在城里长大,父母是怎么和你们说起村里的事的?是不是说他们从来不后悔离开、然后讲笑话似的和你们说村里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