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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婧:“纪老师,我老板不会有事吧?”
纪砚清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对翟忍冬,纪砚清本来就有一摊子事攒着,突然来这么一出,她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她现在所有的冷静都在方向盘上。
黎婧原本也没指望纪砚清能说出什么让她把心搁回肚子里的贴心话,她才来几天啊,对这里的常见病根本不熟,而且她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差。
黎婧问,只是想求个心理安慰。她老板一直以来都可皮实了,走悬崖,过冰川,勇斗狼群棕熊小雪豹,受伤从来不喊疼,可现在,现在……
翟忍冬的头又一次因为颠簸差点磕车门上的时候,原本只是抽抽噎噎的黎婧开始放声大哭。
纪砚清听着,渐渐感觉到烦躁、紧绷,心像是被人揪着,还是从四面八方一次性过来的,她忍无可忍,“你老板还没死,别急着给她哭丧!”
黎婧的哭声戛然而止,扭头看了会儿双眼紧闭的翟忍冬,眼睛又开始变得模糊。
……
之前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因为纪砚清开得猛,隻用了一个半不到。
车甫一停下,就有急诊的人过来接。
纪砚清让黎婧先跟着,保持手机畅通,独自去找地方停车。
车轮压过雪的嘎吱声让人烦躁,脚一旦踩上去就好像再也摆脱不掉那种声音的时候,纪砚清咬了一下牙,放弃什么体面、形象,朝急诊跑。
风一下子就更狠了,纪砚清一度怀疑她的脸和耳朵是不是被割出了口子,不然怎么一动不动都疼得她想咬牙。
不出五分钟,纪砚清在急诊找到了黎婧。
纪砚清稳了稳步子,压着急促的呼吸走过来问:“你老板呢?”
黎婧红着眼睛往里指:“里面,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进去了好几个。”
话一说完,黎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嘴上说着她老板死了,她能陪葬,但其实打心底里希望她好好的,再活个一百年。
那么好的人,帮了那么多人,不活着多可惜的。
黎婧越想越难受,眼泪跟没关严实的水龙头一样,掉个没完。
纪砚清心烦,绷着脸,一改平时端正的站姿,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她的心跳还很快,一下下撞在心口,跟跑了几十公里一样,怎么压都压不住,但其实就几百米。
这种因果不符的感觉和上午那十分钟异曲同工。
纪砚清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她搭在胳膊上的手一掐,眼神也跟着冷下来。
她的胳膊酸得在抖,明显是一路神经紧绷导致的。
那手呢?
纪砚清冷冷地看了几秒,用力握住手臂。
她隐约知道手抖和什么有关——那个她正在往过走的,影影绰绰的极端。
她会把晕在门口的翟忍冬抱起来,应该也和它有关。
但它是什么,纪砚清现在不想想。
翟忍冬还没回答她,她想怎么样,在她用最刺激的语言坦诚了所有错误之后,还是没有回答她,她想怎么样。
她现在像被绑了手脚吊在高空,周围狂风肆虐,她所有的思绪都在期待坠落。
……
里面,医生正在给翟忍冬做急救,中途断续有护士出来让她们缴费。
纪砚清不想再跟女疯子一样跑来跑去,直接把现金和银行卡给了黎婧,让她去办。
黎婧来来回回五次,终于有位戴着眼镜的女医生从里面出来。
纪砚清快步上前问:“怎么样?”
医生看一眼她简单但时尚的穿着,说:“再拖就成肺水肿了。”
黎婧嗓子发颤,竭力压抑着抽气声:“现在呢?”
医生:“她应该有很丰富的登山经验,除了轻微冻伤、失温、体力透支,没什么大问题。”
纪砚清绷着嘴唇抿了一下:“确定吗?”
年过半百,行医半生的医生面露不悦:“什么叫确定吗?”
纪砚清说:“她今天上午就不对劲,晚上还出去了快三个小时。”
医生:“就是因为出去了那三个小时,人才会在这儿,不然完全可以靠她自己的经验顶过去。”
这里的医生每年都会遇到为数不少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他们总觉得我能行,我还能坚持,最后呢?被救了是命大,救不了的笑着来,躺着回,一害一大家子。
医生心里本来就对这种人有成见,纪砚清再来一句“晚上还出去了三个小时”,她的气顿时不打一出来:“后面几天好好卧床休养,再折腾,直接去买棺材。”
纪砚清冷脸,不满于医生的用词。
黎婧却是赶紧仰头,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全咽回去,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看好她!”
医生很快离开。
黎婧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看到脸上罩着氧气罩子的翟忍冬就哭。
纪砚清晚几步。
黎婧余光看到,马上收了哭声,隻敢咬着嘴唇小声哽。
纪砚清没管黎婧,一步步走到床边,垂视着床上的翟忍冬。
到这一秒,纪砚清才发现她的呼吸轻得像是快要消失了,镇医院的被子那么薄,她的呼吸那么急,一次连着一次,竟然从被子上看不到任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