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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里记载的所有浓稠情感,历经六年日久弥新,却在这短短一个月内迅速萧条。
像经受春寒而一夜凋零的花。
冉寻在琴行又待一阵,等到林姣回来后就离开了。
火灾后,这里已经翻新过,再没有从前的影子,也把游纾俞曾留存在这里的痕迹磨灭。
她开车回月亮湾。来时仓促,还好带了钥匙。
一个多月没回嘉平,周围景致竟觉得陌生。
冉寻将车开进地下车库,乘电梯上楼。
出来后,却在前方不远处,看见身着墨青长裙的身影。
游纾俞没听见脚步声,提着公文包,背对冉寻。
取出钥匙,开了她住所对面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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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再继续试试,看她还愿不愿意重归于好?”梁荔问。
第二天,冉寻拜访汤家妘,顺便拐了婚前忙人梁荔出门吃饭,让她帮忙参谋一下。
她没把笔记本带出来给别人看,也不舍得。
于是只是简单地叙述了一下游纾俞笔下记录的文字,捡到三年前飞柏林的登机牌,还有发现女人搬到她家隔壁住的事。
“听你的描述,成功率七成以上吧。”梁荔给出自己的想法。
“但我多嘴问一句,她这么喜欢你,也去宁漳找过你,你们怎么会分手?还把她又气回嘉平了。”
冉寻笑意淡了。
手指摩挲咖啡杯耳,“我挺过分的,为了她能幸福,用那些难听的话把她推开了。”
梁荔起初还怜惜冉寻从宁漳匆匆忙忙飞回来,听到中途,逐渐恨铁不成钢。
最后,叹气抛下一句,“埋了吧。要我是游教授,我理都不理你了,还能接你电话?”
冉寻隔空无实物表演,右手像模像样撮起什么,往自己头顶一扬。
难掩失落,但乖乖认错,“我都想把自己埋了,没脸见人。”
“你们这也算扯平了,她当时不也把你气到国外了吗?”梁荔问。
冉寻摇头,“那不一样。”
游纾俞当时说谎,大概是想保护她免受无妄之灾。
而她只是因为自己执拗偏颇的想法,就硬生生将一个惦念她六年,甚至不惜逃婚的人狠心推开。
梁荔从没看见冉寻这副模样。
一晃神,瞧见那双黯淡的琥珀色眸子,觉得她好像一隻流泪猫猫头。
“一句话概括你们的六年零六个月。”她精准点评。
“你逃,她追,你们都插翅难飞。”
“这次恐怕得换我追她。”冉寻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垂头,嗓音快要溢出水汽,“荔荔,你帮帮我。”
“好,我帮你。”梁荔终究心软。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是不是?”
话音落下,冉寻忽然收起失意神情。
得逞后,翘唇笑起来。
语气却正经至极:“这就要祝我们新婚快乐了啊?那你打算随多少?荔荔。”
梁荔:?
敢情刚才是装的。
她确信,冉寻追不到游纾俞天理难容,她第一次见生得漂亮,面皮也成比例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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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班之际,游纾俞接到了许久都没联系过的同事,也是师兄瞿极的电话。
对方热情直爽,邀请她周末小聚。
游纾俞推拒,“不用,我明天有安排,就不叨扰大家的兴致了。”
对面还是央着她来,又提到了自家妻子,说梁荔有件东西要带给她,是她的钢琴家朋友特地嘱咐她的。
冉寻。
游纾俞心跳频次快了几分。
定了一下神,答:“好,之后发给我地址。”
这几天,她再也没接到过冉寻的电话。晚上回月亮湾,对面也一如往常,似乎从没人回来住过。
游纾俞以为冉寻已经离开嘉平,不再继续怀揣偶遇的期待。
虽然每晚依旧会梦到对方的隻言片语,模糊到她一靠近,对面就散了,连笑意都无法捕捉。
直到现在,她竟从别人口中再度得知对方的近况。
冉寻还给她留了东西。
次日,游纾俞提前收拾好自己,开车到瞿极所说的餐厅。
足足早了一个小时,于是坐在约好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电脑。
边办公,边留心附近的情况。
她不喜欢应酬的场面,但今天却是特殊的例外。
对面的真皮座椅忽然下陷,有人坐在了她对面。
游纾俞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看见面前的人,落在键盘上的指尖顿时僵住。
眸光动荡,耳边霎时失声。
冉寻穿一条法式绛色长裙,长发挽在耳侧,白皙手臂交迭在桌前,弯着眼眸望她。
说:“你好早呀。”
游纾俞很轻地咬了一下唇。
垂头, 答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