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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思虑重重的Omega

 

纳索也曾经是欧米伽狼。

oga性别被认为起源于欧米伽,这狼群中的最底层。他们通常身体孱弱或性格懦弱,抑或是由于某种原因受到其他狼的排挤比如落败的前任头狼,无法争得一定地位,沦为“弄臣”一般的存在。

进食优先级是没有的,混到一口是一口,吃不到拉倒;好的休息位置是没有的,哪里没狼要就往哪里走。别的狼都可以要求欧米伽对自己俯首帖耳、夹尾缩背,不高兴了往他们身上发泄一下,高兴了叫他们配合来一场稍微过度、可能会见血的追逐游戏。一起玩弄欧米伽是族伴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有时欧米伽甚至要在不会怀孕的条件下满足族狼的性需求。

他们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个或多个同伴用牙齿和爪子禁锢,被咬着耳朵和后颈强迫着撇开尾巴,露出能取悦他们的、使用得软烂松绽的穴口。为了希求缥缈的被温柔对待的一丝可能性,欧米伽狼团团转着、模仿幼崽发出哀哀叫声,比用项圈和锁链栓在木桩上的家犬还温驯,不敢有任何忤逆的念头。

不过在繁殖季节以外的时间里,狼并不会有很多性需求。于是这成为了戏弄和侮辱的方式之一。

也许oga最初就是这些被性压榨的欧米伽狼。直到在某个进化的岔口,几个基因突变配合成的巧合之下,他们有了优越的生育能力和高度吸引alpha的信息素,从此他们不再是边缘角色,成了狼群中不可或缺的繁衍者。

当然,又也许oga和欧米伽狼并没有直接关系,oga只是单纯的繁衍者性别,只不过没有配偶的oga格外容易成为欧米伽、同窝幼狼中作为欧米伽的又格外容易分化成oga而已。

不是每个狼群都存在欧米伽,此前布莱克狼群就没有。但纳索确实曾经做过整个狼群的欧米伽。

那是一段灰暗而在他的回忆中静默不语的过去。

今天阳光很好,纳索趴在洞穴边上,尾巴懒洋洋地摆动,那只雄性幼崽纯黑跟着他的尾巴左右跳跃,用牙齿拉扯这条毛绒绒蓬松的东西。有点疼,但纳索不想改变姿势。

雪已化尽了,溪水粼粼地奔流,仿佛从未吞噬过一条生命。新生的叶片和草芽亮晶晶的,昨天刚冒出来,今天就变成成熟的深绿。虫子在泥土和树皮中爬动,树林间响起了久违的鸟啼与虫鸣。

空气中沁着雨露的气息。

纳索抬起尾巴,转头看纯黑到底在对它做什么。琥珀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蹭过他的后腿,想拱进他的怀里。纳索站起来,抖了抖毛发,走开的时候琥珀还跟在他肚子底下。

纳索发出呼噜般的警告。

满了月的狼崽都长出了尖牙,哺乳就成了非常痛苦的差事。纳索不止一次被急于吃奶的狼崽子咬伤,终于意识到也许可以开始让他们断奶了。但他又有些迟疑:小狼们真的可以吃肉了吗?他觉得他们昨天还睁不开眼睛、只会在他怀里呜呜嚎哭啊?

纳索注意到刚刚在打架的另外三只狼崽忽然没了动静,他甩开琥珀和纯黑,发现松针、白爪和浑灰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看见松针的嘴巴在动,迷惑不解地按住他,从他嘴里掏出了嚼烂的甲虫的残骸。

“……?”

这么饿吗?

纳索把松针在前爪间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又掰开嘴查看他的牙齿,直到他呜呜哼哼发出抗议的声音。纳索又回过头看其他打闹的狼崽,心想:他们是怎么从蜷缩在胎胞里的小东西长成现在这副……狼的样子的?

纳索下定决心要给孩子们断奶了。

但天不遂狼愿,这天狼群回来的时候纳索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失望地发现每只狼的肚子都空瘪瘪的。他不高兴地站在原地瞪着布莱克,魁梧的黑狼背着耳朵绕着他转了两圈,又去查看了五只狼崽,疲惫地挨着纳索卧了下来。

这时纳索才发现他身上竟然有伤。

纳索的尾尖轻微地翘了起来,绷紧地颤动着。他低头闻嗅布莱克的侧腹,接近胸部的位置,那里看不出外部的伤口,但纳索闻出了瘀血和痛苦的气味。还有一种恐怖的、让他想要退避的猛兽。

熊。

狼群向来不睦的近邻。

纳索的颈毛竖立起来。

他很熟悉棕熊,从他还没离开原生族群的时候就经常和这种大型动物打交道。要纳索说,他会觉得熊比老虎更具威胁。棕熊没有猫科动物这么谨慎、瞻前顾后,它们被激怒时根本会不顾一切,拼上命也要杀死或重创它认定的敌人。况且遇到棕熊的概率比遇上老虎大得多。

棕熊能有狼的五倍重甚至更多,它的獠牙和爪掌都是致命的武器,更别说狼的牙齿很难穿透厚厚的熊皮。棕熊人立而起、伸长前臂、向下扑击时,那恐怖的遮天阴影足以让大部分狼胆寒。

纳索曾目睹棕熊的袭击——那头膘肥体壮的母熊认为狼群垂涎它的幼崽。它咆哮着从山坡下冲上来,一掌扇飞了一头比较轻盈的母狼。她像起飞的灰雁一样掀出去,撞到树干上,然后滑落下来,口里吐出深色的血。

她没有当场死亡,但狼群四散奔逃,没能带上她,于是她成了母熊怒火的牺牲品。当狼群互相呼唤哀鸣着回来寻找可以肯定没有生还希望的同伴时,她已经被撕碎吃空了。不过纳索回忆她被攻击后站不起来、脚掌抽搐的样子,觉得就算母熊没有回头杀害她,她大概也活不下来——她当时就受了太严重的内伤,或许甚至折断了脊椎。

纳索没有直面过老虎,却直面过棕熊。那是他周岁之前最深的心理阴影。

狼是顶级的掠食者之一,但即使是狼群,也从来不是横行无忌的霸主。

他又嗅了嗅布莱克的伤处,庆幸取代了团猎没有收获的失望。他舔舔布莱克的嘴巴,布莱克扭过头,亲昵地含住了他的吻部。

和纳索相互舔毛、摩挲鼻子和脸颊的时候,布莱克就在审视着狼群。

他的目光从将鼻子盖在前爪下假寐的伦恩流向和米娅以及另一头beta狼玩游戏的棕白,再转到引导着松针和琥珀扑咬飞虫的火红。

纳索不知道布莱克在想什么,在目睹伦恩和棕白的斗争后他同样关心beta内部的动静,但毕竟beta的权力更迭对他的影响并没有这么大。年轻的oga在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

到了往常喂奶的时间,幼狼纷纷跑过来想挤进他怀里时,纳索低吼着站起身。狼崽们懵头懵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抬头把口鼻朝他下腹部贴。

纳索张口咬住了个头最大的松针的后颈,高高衔起他,然后一甩头,把他摔在地上。

松针发出吃痛的尖叫,其他小狼刹住脚步,咕哝着,惊疑地看着这一幕。

纳索冲他们再次低吼,蹲坐下来,毫无哺乳的倾向,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松针耸起肩膀,粗哑地呼呼作响。纯黑和浑灰兜兜转转,哼哼唧唧。白爪背过耳朵伏到地上。琥珀歪着脑袋,慎重地移动前脚。

纳索伸爪一拍,将离得最近的浑灰扇得打了两个滚。当他再次动作时,小狼们不再侥幸,纷纷作鸟兽散,警觉地竖着耳朵往后瞧。

布莱克在不远处看着,晃动起尾巴。

从小到大,纳索从未在谁面前有过力量的优势。但在生下的幼崽边上,他却意识到,他正掌握着他们的性命,他可以轻易折断他们,也可以抛弃他们中的一个、拒绝喂食直至其死亡。

死亡总是太容易,纳索不得不变得警惕。他开始了对幼狼的教育。

第一课就是挨饿。

在荒野中,饥饿从来是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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