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十二)
一开始,范源进跟我说就是心理成熟测验,串个证词问个口供,不,是写写卷子对话沟通什么的,我不想花时间做这个,都看在他一本正经的频频要求下勉强配合了。
就跟他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他。这里离家乡是以万计数的远,连心理医生朝我比划的手语都不同语系,我要是不顺我爱人的心意,哼哼,他随便将我关在一个没有纸笔,没有食物饮水的房间里不管我,等十天后死透了再租车将我拖到沙漠挖个500公尺的深坑弃尸埋掉,我家的寻人啟事就算满世界贴上一万年,相信找到我的机率绝对低于1%。
测验做了三天,临走时竟然有药得拿?当晚范源进对我说,我得吃药将我对女人的兴趣找回来的时候,我怒得想揍他几拳!
我不吃!我手上比得坚决,双唇紧闭,恨恨地瞪着一床之隔的男人。
「刘志彦,是你说要相信我的。」一手握杯,一手捧药,范源进没有马上跳过床来逮我,而是先对我动之以情:「你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又怎么可能会害你?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你……」
「不、要!」我没病没痛的,不需要吃药!他移动,我也动,不让他有机会近我三步以内。
突然,他僂着身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边柜面上,我担心他会突然扑过来,整个人像弓弦一般绷得紧紧的。
「我只问你一次,你妈妈对你的期望,你是怎么打算的?」嘴说着,空出的手佐起手语也很流畅了,这是他不分日夜守着我,一守就是一年半的成果。
我能怎么打算?我已经有了你,我也不想要孩子,我都跟你说过了,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他闭了闭眼,擦了下额头,捏了捏鼻梁,看起来似乎很累:「你刚说的那些,只是你个人的意愿,并不是你父母的。」
只要我没意愿,他们强迫不了我!
「志彦,如果说,我……也赞同他们的想法呢?」
我的手停在半空,暂时无法担任沟通的工具。
见我被他的话急冻了,他也垮下肩膀,看起来很伤感。
气氛也在这一刻凝结了,他不说话我发愣,直到我把收到的讯息解好码,才理顺他的话外之音。
「是、妈妈?」给你压力?我母亲希望我能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个温柔扶持我的妻子,有群跟我一样争气的孩子。她的观念不认为遗传疾病是种原罪,应该要避免生育。
我出声问,范源进却没有望过来,我迟疑了下才靠过去,一到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就被他搂住腰往床上滚。
「不要这样,先听我说!」我的挣扎让他吃了些苦头,有的淤青过好多天才消:「看着我,听我说!」
他制住我下頷,我忍住掰开的衝动,拳头还是捏得紧紧的。
「我的dna是xy,我是雄性。」他说得很慢,嘴唇绷得很紧,将我快掉了的助听器塞好:「身体会出错,有可能是胚胎时期受到母体环境给予的影响,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分裂后发育出现异常,女性性徵没有消失,就这样留了下来。」
「……」
「你找个正常、家族没有聋哑病史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会是健康的。」说到这里,向来硬气的他眼眶都红了,声音有点哽咽:「我会一辈子在你左右,我发誓,你结婚后我还是你的左右手,我不会离开你,真的不会……」
我看他说,看得十分专注,看到都快斗鸡眼了,他以为我没听懂,停了几秒发现我没反应,便又復述一遍。
「爱你,男……的,还,是……女的,都、没有、关係。」我放开拳头,用手语打断他,口手并用的明我心志,忍着不挥拳揍醒这个鑽牛角尖的傻瓜。
我说爱你,那就是爱你,跟你是公的还是母的,都没关係!
他看我比,看得眼底泛水气。
我爱你整个人,整个灵魂,你当真不懂吗?我捧住他的脸,亲吻他的双眼。
一併吸乾他忍着不外流的泪。
(三十三)
妈妈知道了?等他情绪稍平,我又去吻他的唇,然后问。
他也回吻我,边啄边回:「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你倚重我,觉得可以从我这里下手。」
我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了的左脸:「笨蛋。」
「我发现你骂人的时候,咬字特别顺,特别清楚。」他总算笑了,压力感正从他身上褪去。
药,我不吃。老婆,我有了。孩子,可以从我家族里过继,你想养几个,我就去要几个。
「……好。」他想了一会,又问:「一定要有血缘吗?」
不用,你想要哪个孩子,我们就养哪个。
「嗯……啾---我家的志彦果然是个大好人。」嘴对嘴大大啾了一下,他转头下床把那些药全扔进垃圾桶,然后上床继续啾我。
既然第三晚,我就明确表达拒绝接受<调整>的立场,那么,我们又怎会在医疗中心待到第十天才走?
因为我性善心软的爱人第一天就收到邀请,考虑了两天决定留下来当几天的白老鼠,不,研究对象。我竭力反对,却不管用,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全程陪同。
范源进深知我脾气,原本不同意,却拗不过我的苦苦哀求,只好随我。
「你要保持客观的心态,看见什么都不可以生气,不可以发飆,不可以搞破坏。」我爱人再三叮嚀我,我自然是先应下再说。
研究分心理与生理两分面,不完全是同一批人马,我看了几天,倒是不见给我开药的那个臭脚仙啊(註)。
(註:臭脚仙啊,草地大夫,意思相近于江湖郎中。)
大部份的测验还算好,我可以从旁观察这些人,揣测他们的心理活动,推算出他们对我爱人存有多少善意。可当我看见自己的爱人全裸的躺在病床上,被一群外人围观他的下体,还有几隻戴着手套的毛毛手对那些原本只有我能碰的器官摸过来捅进去的,其中那几个看热闹的还不停交头接耳、你说我写的询问并讨论外观、长度、触感……等等的,控制住自己的反应变成一件难事,因为我整个人不爽,不爽,超级的不爽!
「风度。刘先生,注意你的风度。」听见我的手錶在另一张病床的床尾栏杆敲出焦躁的旋律,我爱人转头提醒我,眼神带着笑意。
哼,有人要紧他,在乎他,他当然笑得出来啦。当天的研究结束后,我臭着脸回到旅馆,问他总共来八天了到底还要耗在这耗几天,他居然搂着我笑呵呵的乱亲一通,揉乱我头发直夸我宇宙超级第一无敌的可爱,轻易的带开了话题,不愿正面回应我。
果然,我的预感宇宙超级第一无敌的准确,最后那两天我也被我爱人说服,被带进了剩馀的研究里。
没办法,我跟范源进的互动太明显了,不用特意去说,那群人每个都看出我跟他是心意相通的一对。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场灾难,只剩最后的三天半,有国际驾照的范源进租车载我沿路看风景,玩到黄石公园再折返。
心结解开了,压力解除了,那三天半我们有空就做,一嚐到野合的滋味我就停不下来,次数多到搾得我虚脱,回程在候机室在飞机上我只醒来吃一餐,其他时候我只顾着养眠造精,将身上的财物全都交付给我万能的老婆看管。
回到台湾,回到我的岗位,回到日常生活,我不再与母亲虚蛇委蛇,开始明确拒绝她每一回的安排。
妈妈,不要再给范特助压力了,他只是我的员工,对我的影响力有限,你这样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