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所有的皇子皇孙内,就只有封爵的枝叶能够在皇城外拥有自己的宅邸,而其中最有能为的皇家血脉之一的楚沉风所拥有的住所规模虽无法与大有功名的将相媲美,但也是不在话下。
回到了自家的宅邸中,心思细腻的上京侯楚沉风自然是察觉到了府内上下略显紧张之色,就连出来迎门的老总管亦是战战兢兢。
楚沉风也不管那么多,便直接朝着老总管问道:「怎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老总管看了四週一眼,才道:「侯爷,皇后娘娘的使者才刚走呢!说是要您在家思过,直到明日面圣……侯爷,可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啦?」
楚沉风轻哼一声,才道:「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看看本侯被惩处也不是第一回的事。」他秉退了担心的老总管,一面也再度迈开了脚步,前往宅邸中最深、最深的那处院落,坚定不移。
那处院落在上京侯的宅邸最深处。
平日,除了楚沉风的交待外,就连资深的老总管也没法子让人进去打扫。楚沉风每每有想不透的事情时,总会到这里让自己的脑子清静、清静,因为也只有这里,才是他最能够远离尘嚣的地方。
所以,自己是有多久没来这里了?
只记得回皇城后不久,他匆匆地来过一次,而后这处深锁、便再没打开过。
楚沉风在自己的僻静之地前停顿了一会,而后迈步踏入。
打开那久违的房门,「咿呀──」的声响刮上了耳膜,楚沉风想蹙眉,眼前的景象却使他不得不大感惊讶。
楚沉风踏入了房门,并将门带上。碍着自己的身分以及许多考量,他只是行了个晚辈的礼:「皇叔祖。」
那人的面容从窗外所照射进来的明亮光芒映得一清二楚,虽然他的脸色苍白、略带病容,那双目光依旧锐利,炯炯有神。只见他细细看着楚沉风,而后那略嫌失了血色的嘴牵了牵,道:「我的姪孙似乎不若往常意气风发,但却是活得更鲜明了些啊。」
楚沉风对于他的言语毫不在意:「今日皇叔祖是以长辈的身分来探望晚辈的吗?」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遣走侍从就为了跟你单独谈话?」他动了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像是抽搐一般:「我以老长辈的身分与你说话,恐怕这还不是第一次呢。」
楚沉风道:「但上一次却也是许久之前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楚沉风几乎是无礼地直视着眼前的尊长,道:「皇叔祖这趟出来,陛下可知道?」
那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其声音之沙哑、如同裂帛般的音色令人忍不住皱了眉头。「我皇兄那样神通广大,就算不知道、也得当他知道!……姪孙儿啊!你已经不小了,不该这么天真!」
「晚辈以为自己不天真,」琢磨了下字句后,楚沉风终究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然则最近所有的事情都让晚辈觉得自己其实天真得很。」
那人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必姪孙想破头脑也想不出来吧!」
楚沉风虽不愿意承认,但也只能认服:「是。」
那人又哼笑了几声,道:「自我做错了那么多事……退位以来,恐怕能这样得意说话的时候也不多。虽然我的皇兄他并不管我太多,但是其他的眼线看我可看得紧呢……」
「皇叔祖虽是逊了位的,但毕竟也曾登上龙椅。」语中微微带刺,楚沉风道:「晚辈不记得皇叔祖是这样狂妄的人。」
「所以在你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楚沉风道:「谦恭温和、乃至优柔寡断,不就是皇叔祖过去所做所为、所呈现的形象吗?」
「你说对了!」曾经的皇帝瞇了双眼:「然则这十数年来的自我圈禁却让我冷静了不少。」
楚沉风盯着自己的长辈、也是曾经一国之君的男人,不再搭话。而后者虽面容枯瘦,明亮的双眼却越发自信:「说吧、说吧!你有什么疑问,我虽然不是可以预测什么的神仙,但总还能回答自己的后生晚辈一两个问题的!」
楚沉风沉默了一下,道:「那么,究竟是什么把这一切的事情都串起来的?」
以长辈自居的逊帝不知道是否早有预料到楚沉风便会如此单刀直入地问上这么样的一个问题,他的表情有点复杂、有点奇妙,是一种让人说也说不上来的苦涩感,这让楚沉风更加确信了自己所预想的事情或许没错──一切都迎合着一个极为巨大的盘算或者计谋,无论那个计谋对自己而言是好或是坏。
然则,逊帝原本自信满满的目光却渐渐黯淡了下来,最后转为一种无可抹去的颓丧。
就如同楚沉风年幼时看见他退位时的模样一般,如出一辙。
良久,那名曾经极为尊贵的男人才道:「机缘。」
机缘?
「或许姪孙儿你不信,」他沙哑的声音充满着无奈与苦涩:「但是,的确就是因为机缘。」
「我是不信。」楚沉风看着眼前的长辈,目光之中毫不留情:「若要我相信,皇叔祖得给我一个能够串通得上的理由。」
逊帝的目光中点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彩,酸酸的:「你能相信每个人的决定相碰在一起,最后为了应付所谓的『敌人』开始临机应变……每个人的反应到最后就是这般模样吗?」
「皇叔祖是咬定了这些都是巧合。」
「不,应该说能够把眼光放远来看的人,才会觉得这是巧合。」他道:「若像当初目光如豆的我,肯定也会只执着在当下的一切吧……」
楚沉风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男人的表情,而后看着他的容貌从像是病容一样的枯瘦,慢慢地从里而外浮现出老态来……最后,他道:「姪孙,有件事情你非做不可,就是在明日!」
*
墨老将军与自己的孙儿在一起的模样极其自然。
少有长辈的威严以及晚辈的恭谨姿态,这二人看起来与其说像是长辈与晚辈的对等关係,不如说像是家人──或者朋友一般。
墨轩雪与自己的祖父表情和神韵相似,就是那么一贯地自然。墨老将军的手搭在茶几上的瓷杯边缘,神情是那样地沉静:「我知道你迟早会想到一些问题、从而来问出口,但是似乎有些慢。」
墨轩雪微低着头,道:「孙儿不敢妄下断定,是以自己琢磨了多时。」
「也是,你自小就是谨慎的人。」淡淡地褒奖了回自己的孙儿,墨老将军道:「你可觉得近来的事情是天衣无缝吗?」
墨轩雪不知道祖父为何会用这么样的一个辞汇,因此只道:「不。但孙儿想问祖父,是否『机缘巧合』当真存在地如此自然?」
墨老将军道:「你若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天衣无缝,那么又何来自然之说?」
墨轩雪一愣,道:「然而却过分顺势了。」
墨老将军这时却问了一个不知所以的问题:「今日的剑练了吗?」
「清晨时练了。」
「昨日呢?」
「亦是在清晨时练了。」
「再昨日?又或明日会不会练?」
「孙儿日日清晨时皆会练剑。」
「练得可顺畅?」
「日日温习,自然顺畅。」
墨老将军喝了口手边的茶,道:「那么,起心动念,可为自然?」
墨轩雪似乎明白了自己祖父的意思,因此也恭服道:「起心动念、皆是自然。」
墨老将军点了点头,手中还端着那还装着热茶的瓷杯:「你可还记得你的祖母跟你说过,人看不见未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