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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或许是临时改了主意,又或许是有意想要戏弄他。无论如何,周恪非点头说好。

第二天清早,生物钟让他准点醒来。看了下时间,还来得及回公寓清洗一下,再去公司。

不曾想起身的时候,秋沅睡得迷糊,还是下意识伸手拉住他。

心里软得像团云,一点点在塌。

昨夜的雨洗净了今早的云,晴空万里。他注视着扑落在她额上的一小块光斑,恍惚想起的是初三那年,早课时间,学校里幽长的走廊。

秋沅被他拉停脚步,回头望他。教室内传来读书声,他却觉得此情此景,别样安静。

天气太好,阳光饱满得像要从天际满溢出来,直照在她头发上,面上,修长的脖颈上。浓烈的日光,成为皮肤上淡淡的金色。十五岁的女孩。

她好漂亮。

周恪非那时没有别的念头,只是真诚地想要赞美她。

然后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避开目光,悄悄地、微微地笑了。

公司成立以来,周恪非破天荒地请了半天假。

下午有个重要会议,磨到不得不走的时候,秋沅还在熟睡。他没有惊动她,悄然拉开防盗门,眼前是一簇枯金的乱草。

成叙来了,手正抬在半空,指节屈起,刚要敲门。

看到周恪非,他往后退了一步,鼻翼猛地抽动几下。表情难以置信,显然正在消化。

周恪非迟疑片刻,先开口说:“不要敲门,她在睡觉。”

-录音03-

秋的秘密被人发现,也是在初三那年。

育英中学是全市最好的学校,高中部的名校录取率高到令人咋舌。升学到本校高中是不小的压力,不但要面对校内优秀的同学们,还有不少外部的竞争者,我相信对秋而言也是如此。倒不是她有多么想要就读名校,只是焦虑的情绪最容易传播,她难免受到感染。

一如往常,自我完成的性是她排解压力最好的方式。

那时她是学校田径队重点培养的体育生,每晚放学后都要训练。这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下课后同学们蜂涌着回去教室,因为急着放学回家的缘故。操场上只剩我和另一个男生,他是体育课代表,我们负责搬运器材。

秋沅本该在操场旁做些拉伸运动,等待后续的训练。可是下课后她却消失了。

器材室在一楼,隔壁紧挨着洗手间。男厕在左,女厕在右。

我们路过时听到右边传出奇怪的响声,似是从鼻腔深处发出来,像是小猫痒痒地在叫。跟我一道的男生耳朵很尖,马上发现,他的心眼也灵活,立刻懂得了她在做的事。而我不明就里,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那一刻我不知道是谁。听见那男生问我,班长,你听到没?

我摇了摇头,说我们该快点走。

把东西搬回器材室,出来时我们迎头撞上秋,正从右边的隔间往外走。她面上很红,眼睛里也往外湿出来。谁都看得出有多么异样。

那男生什么都明白,却又要装模作样地问,单秋沅,你刚才在干什么啊?

他也是当初因为黄,与秋产生隔阂的男生之一。

所以他说得分外难听,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在里面。那男生说,在学校干这事,那种电影里饥/渴放/荡的女人,就是你这样子。真不害臊呀。

为什么我们非得为了这样能使人愉悦放松的一件事而感到害臊呢?许久之后,当我和秋真正亲密起来,她这样问我。

她说的对。性这一样东西,在男人口中是谈论的话题,是可以从无数谐音、形状引申而来的玩笑,是吹嘘炫耀的资本。而一个女孩子,懵懵懂懂,在独处时想要靠自己获得一点慰藉,却如此罪不可赦。

秋要说话,却被我抢断。

我问他,哪种电影?

他愣了,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说,你这样误会秋沅同学,或许是因为看多了那种电影。我是班长,应该报告给秦老师。

从那男生的眼睛里我能看得出来,他认为我在惺惺作态。

但他依然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可是我能阻止他的当面羞辱,却无法阻止流言在同学中迅速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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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周恪非走后,成叙进了室内,随手关上房门。

这是他第一次到秋沅的房子里来。

对秋沅而言,这是极端私密的空间。她会向他敞露身体,毫无忸怩和顾虑。可是她居住的这个地方,从未向他开放。

哪怕已经在一起将近十年。

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成叙环顾四周,没看出有哪里值得注意。一室一厅,普通且常见的那种户型,采光还算通透明亮。乳白色调的装潢,被时间擦洗得旧了,依然显得品味非凡。

他走进卧室,秋沅仍在熟睡。成叙凝视着她,黑长的眉目,蜜一样的肌肤。她是这样安静的人。平日里清醒的时候,似乎也并不比睡着热闹许多。

床头柜上,倒扣着一个相框。

成叙把它扶起,一眼就认出是高中集体出游,全班的合影。

他自己就站在秋沅旁边,倒数第二排右侧。事实上,他和秋沅并不在一个班级,当时发现要拍照,硬是挤进去,在秋沅身边抢出一个位置来,快门按下时笑容满面。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快乐。

成叙抬手,又将相框扣回原处。

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吵醒了秋沅。她睫毛略微翕动,没有睁开眼,呼唤像是含在嘴里,暧昧不明的发音:

“周恪非。你过来……”

怎么回事。

她叫周恪非也是连名带姓,却别样亲昵。

成叙躺到床上,从背后抱住她柔软的腰肢,才意识到被子下面,她的身体光滑赤/裸。

直到秋沅的呼吸愈发均匀平顺,似是睡息,他才悄然松开手。

从前成叙以为,在与周恪非漫长的竞争里,是自己占据绝对优势。任谁都会这么觉得,因为他成叙才是始终陪在秋沅身边的那一个。他需要做的只是不断投入更多,在她心里增加分量。直到最后,压过那个人。

而周恪非,似乎只是一片来自过去的阴影,一段缥缈难寻的记忆。

如今他终于明白,原来根本不存在任何竞争。

他以为自己和周恪非是摆在秋沅面前的一道选择题。而事实上,对她而言,这道题目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因为她的选择明确且唯一。

成叙意识到自己和她确实是已经结束了,或是从未真正开始过。

秋沅的声音忽然从卧室里传来。

“周恪非,你要走了吗。”她背对着他,似乎已经清醒了,音色喑哑,却带着平静的表情。

成叙没有说话,脚步散乱,甚至有些踉跄。

他离开了,头也没回。

对周恪非而言,与秋沅重逢后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翻天覆地的改变。

只是有时会在下班后收到秋沅的联络,一般是很简单的三个字,过来吧。

然后他会去找她,大多数时候是在她家楼下,偶尔被叫到店里等待她结束工作,然后一起回家。如果周恪非可以选择,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每回去店里找秋沅,前台小妹总是对他怒目而视。

周恪非试探性地问过秋沅,得到她云淡风轻的回答:

“年年吗?她是成叙的师妹。”

于是一切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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