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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不差,君后应在帝君身侧,料也无妨。”滕权依旧淡漠的话语,如同重重的楔子狠狠地造进了众人的心中。
回復他的是长久且难耐的沉默。
好半晌王文卿才再度打开了话匣子:“是啊,君后在呢,幸好君后在。”
虽然彼此相处时日无多,但君后能约束住帝君,却是他们这些北极天庭旧部的共识。
“文卿,且收小儿之态,勉之。吾可不想因战功落后,同你一处受元帅军法惩处。”展子江用手在王文卿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随即再度消失,出现在了另一处情势变得危急的城墙之上。
时空之海。
孟随云不假思索的吐出了四个字:“我选摘星。”
其速度之快,语气之坚决,令漂浮于她对面的老道虚影都不由一怔。旋即微挑寿眉,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道:“吾徒,你可想好了,当真是要选楚摘星?
凭你之聪慧,一人之命与天下人之命孰轻孰重?想必是不难判断的吧。”
孟随云现在没心情,也没时间和一个已死之人纠缠什么乖徒的称呼问题。本就情绪内敛的她在显现龙躯后一双硕大的竖瞳中更是找不到任何情绪。
可老道却从中看出了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讥诮,这抹讥诮配合着那个嘲讽意味极重的嘴角弧度,成功止住了老道还未说出的诱哄话语。
“现在就装不下去了吗?我还以为你能多坚持一会儿呢。”孟随云紧随其后的话语更是让老道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看来徒弟收太聪明也是不行的。这样给师傅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便宜师傅的愣怔与沉默无疑是从侧面印证了孟随云的想法。
她嘴角笑容的弧度变得越来越讽刺:“我已经选完了。想必这也是你们所期待的答案,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从语气来听,这是一个板上钉钉的疑问句。但从事实结果来看,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陈述句。
因为就在孟随云说完这段话后,她立时就要再度扎入时空之海中。
“等一等。吾徒你可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做出这个选择,以及你凭什么说,这个选择,是我们所希望的。
你若不在此严明,恐怕连为师也保不得你。”说话间,老道的身影急剧放大,竟是有顶天立地之态。把孟随云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孟随云见状反而不着急了,重新恢復人形,把小小的赭红光团捧在手中,唇瓣开闭间,语气越来越冷:“这不都是你们说的吗?救摘星即为救天下。”
老道面色愕然,而作为武器的唇舌却并没有停止进攻,一句句诛心之论被孟随云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尽数道出:“其实抛开你们不谈,我也是想救摘星的,也只会救摘星。
摘星会将天下万灵的性命先于自己的性命做考量。
而我,不会。
眼下的动荡之局,生民受倒悬之苦,有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们这些前辈大能当初为私心,为私利而导致的恶果?
尔等所犯下的罪孽,又为何要让摘星一人肩负偿还?就因为她是什么玄武大帝的转世之身吗!”
说到这,孟随云嘴角的讥讽弧度已经拉到最大,她略微笑了笑,把自己往平常的模样靠拢了些,也不去管自家便宜师傅的脸上呈现出如何百感交集的面色,而是似要将这满腔怒火尽数倾泻而出,继续说道:“可在这世间,吾等最身不由己的一件事,便是出生。
近些年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当初不教摘星五心合一,她是不是就不会涤荡天下为己任,不会处处克己,想着去做一个好女儿、好徒弟、好领袖,而不是越来越不像楚摘星。
以前的摘星,可是很活泼,很爱笑的。
她会为了追一隻蝴蝶,漫山遍野的奔跑,直到没有力气直接躺下。然后很快又会缠着问我为什么牵心花的花瓣有七片,织锦花的花瓣只有五片?
也会在阳光晴朗的日子里拜托她的师兄师姐帮她逃课,然后找棵树爬上去美美的睡上一天,直到我得到消息把她抓回来。
脑中充满无数的奇思妙想,对用我的炼丹炉来烤糕点这件事念念不忘。
哦,对了。还会偷偷下山和她的师兄去喝酒,还以为我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她喜欢剑,更长于剑,令我教导起来轻省许多。似她这样的孩子,本该眠风弄月,悠游一生,闲时听曲,醉里看花。若路见不平,便拔剑而起,只求一个心意通畅,念头通达。
我一直将她当妹妹养,不望她仙路顺遂,隻盼她平安喜乐。
直到她十三岁。
在遇到摘星之前,我已经养过了绪。但摘星撞入我的生活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何为龙生九子,种种不同。
在表面上摘星和绪是一样的。真挚热烈,无条件,全心全意的相信我,维护我。
但她们两个的底色又截然不同,绪从不追根究底,没心没肺。而摘星的烂漫之下,藏着一股极敏锐的感知与极高的心气,只是幼年时的她不会表达,长大后又不愿表达。
她十三岁在见过人性的暗面后,无师自通立志为欲天下大同。彼时我曾为她志向所惊,根本未往过去身份上想。
摘星言出必践,从那之后,她所看之书便从凡间的画本变为了商贾数算之学,农垦灌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