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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时安继续吃小丸子,实话实说,“我今天答应贺老师了,苏老师生日那天会把她约出来。”
“哦。”顾千筠笑容浅淡,“自己揽下的事情,那就自己去办吧。”
“我不。”
“那你要怎样。”
时安咧开嘴角,“顾姨,你帮帮我嘛。”
顾千筠薄唇一抿,双目有些失神,“好。”她低头,隐下复杂情绪。
时安专心吃丸子,没看见。她只是回应,“这下终于能和贺老师交差了。”
沉默片刻,顾千筠呐呐道:“傻样。”
这次,时安察觉出反常,可她侧头看时,顾千筠正常极了。
难道,感觉错了?
应该是吧。时安想。
中午十二点半。
顾千筠走到宿舍,脱掉白大褂,躺在隻铺一层薄毯子的木板床上。
闭上眼,她想起——
上午,一位七十岁老人,上了手术台没下来,走出手术室时,她的善念让她落泪,她朝病人家属鞠躬,“对不起,我尽力了。”
可老人儿子像疯了一般,口吐脏言,“你他妈算什么医生,会不会救人,就是你把我爸弄死的…”
那一刻,顾千筠张不开嘴,很无力,任由劈头盖脸的辱骂声将她淹没。
她一动不动。
在心里反反覆复问自己:为什么要做医生,为什么。
围观群众越聚越多。
除了忍气吞声,顾千筠什么都不能说,她要理解病人家属,这是她的职业素养。
可是。
医生也是人。
还好保安及时过来,把那男人带走,不然,以他那凶狠劲,怕是想要杀人。
杀。
心臟剧烈跳动,顾千筠猛得睁开眼,师父!时光德也遇到过类似的医患纠纷。
而在此事发生没几天后,时光德就去世了。车祸,意外,是意外。
盯着那件白大褂。
顾千筠瞳孔猛然放大,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
她清清楚楚记得。
当年,时大川并未调查过车祸原因,只是在拿到赔偿金后,存到时安名下,就离开了临安。
想到时大川,顾千筠又往下想——
怎么会这么巧,他在去见心理医生的路上,就遇到溺水儿童。
那条路偏僻,很少有人,如果不是修路,时大川也不会走那里,还有,那三个孩子为什么会去那里,而且自始至终,被救孩子都没有露面。
全是谜团。
顾千筠呼吸逐渐不稳,倘若是人为,那下一个,会不会是时安。
想到头痛欲裂。
顾千筠坐在床上,不敢再深想,她安慰自己:只是猜测。
可没用,她无法不去想。
如果这猜测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那时安就有万分之一的危险。
这时,闹钟响。
午休时间结束。
顾千筠下床,穿上白大卦,将扣子系好,动作麻利,她的理想,她的责任,都不允许她倒下,她必须坚强。
顾千筠常想:我的委屈不算什么,从我拿起手术刀那天起,我就已经做好无坚不摧的准备,我先是医生,然后才是顾千筠。
可恶人就是恶人。
晚上八点,研究完手术方案后,顾千筠头有点晕,不敢开车,正好,白天她和苏然约好,下班后见一面,就搭她的车吧。
临下班前,顾千筠给苏然发了短信,等走出医院,没看见苏然,就站在路边等她。
十分钟后,苏然到了,她下车,在顾千筠身后喊:“千筠,这里。”
顾千筠回头,“哎。”
电光火石间,一辆轿车极速衝过来,目的很明确,想置顾千筠于死地。
可顾千筠背身,根本没察觉到,她还在说话:“我刚下班,你来的还…”
话没讲完,她就被用力推开。
然后,顾千筠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先撞树,又撞向苏然。
鲜血。
在暗夜中,格外刺眼。
顾千筠满目惊恐,她一向理性,可此刻,无法冷静,她甚至不敢走近,去看一眼。
不过,好在是医院门口。
几个正准备下班的医生衝过来,“出车祸了,快,快救人!”
顾千筠看苏然躺在担架上,被抬走,听见有人说:“有呼吸,还有呼吸…”
顾千筠这才敢起身,她多怕苏然出事。
跟上去,她握住苏然的手,不停讲话,“然然,别睡,保持清醒,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还要给你过生日。”
苏然紧闭眼,意识涣散,可她干裂的嘴唇嚅动两下,说的是“我好后悔”。
顾千筠看懂了。
此刻,她隻想让苏然活下来,只能多给她希望,“只要你能顺利出手术室,我什么都答应你,然然,什么都可以…”
苏然唇微向上勾,眼皮动了动,然后,被推进抢救室了。
门外,顾千筠双腿发软。
她祈愿,“平安,一定要平安。”
半小时、一小时。
顾千筠没等到苏然出来,而是等来了警察,“您好,我是临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程言。”边说,边亮出警察证。